那一天，Voyager科技市值达到13亿美元。

公司的庆功派对自然是在哈德良白马。重新装修过的装饰艺术风格酒吧里堆满了人。这是与Starlight开业日迥然不同的氛围，新钱的气息压过了爵士时代的浮华。

杰瑞的发言刚引得哄堂大笑，他不知什么时候换掉了三件套的西装，套上了他一早让人准备好的印有Voyager字样和logo（群星闪耀）的白T恤。

他当然知道人们期待他什么样，喜欢他什么样。

我在笑声中走出人群。

就像G城媒体所分析的，在这个许多投资者倾家荡产的月份，我的财富翻了数倍，已经超过Laura成为家族里除了爸爸最富有的人。

窗外霓虹闪烁。我站在窗边打开手机查看众多亲友发来的恭贺短信。

一只手从我斜后方伸过来，那是一杯冒着晶莹气泡的香槟。“作为CEO，我不允许今晚有任何人清醒地走出去。”听上去严肃的不得了。

我接过香槟，白了一眼杰瑞，“我不打算喝醉。”

“喝醉了又怎么样？”杰瑞嬉皮笑脸地问，他身上的T恤够傻气，可惜主人过于精明，“我不介意你占我便宜。”

“我的医生说，我只能少量饮酒。”我陈述道，抿了一口香气四溢的香槟。

杰瑞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仔细看了我几秒，低下声音问：“心理医生？”

我点了个头。

他皱了皱眉，指着我手里的香槟，“你只喝这一杯。”

“我不用你管。”我实在不喜欢他的语气。

杰瑞却笑了，“听上去太像你男朋友了，是吗？”

“我男朋友如果这样，他已经单身了。”

“原来你和狄兰是这么分手的。我就说他不应该把你关在白橡木。”

“他没有把关我在白橡木……”这都什么逻辑，我打住，“我今天心情不错，别毁了我的好心情。”

杰瑞的眼睛在我脸上逡巡良久，“你愿意跟我斗嘴，我知道你心情不错。”他眨了眨眼，“今天是我们历史性的一天。”

“你是说我们公司？”

“也是汤姆和杰瑞。”

有一秒钟，我的脑中出现了那个flash里最后的画面。但它最终变成了一个圆点，又变成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杰里米。”我认真叫他的名字，“友情比欲望更可靠长久，你不觉得吗？”

钱宁

POV：钱宁

杰瑞犀利看进我的眼睛, “这取决于你怎么理解欲望（desire）。”

我清楚我面对的是一个天生的演说家。他能三两句话把《金融时报》的记者耍得团团转，也可以完全脱稿站在台上劈里啪啦讲上一个小时且确保台下掌声不断，高雅场合的反讽对他来说一向手到擒来, 我还没见过哪个商人或者政客不喜欢他。

更不谈我们正在一家奢华酒店的酒吧里, 我无需怀疑JA在这个场合的自我确信。客观地说, 对女人而言, 跟这种男人共度一晚，不会无聊。

但是, 即便不考虑其他人物和背景, 我们也不是在酒吧偶遇的饮食男女, 我们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联合创始人。通常情况，性关系是不长久且不稳定的。

我和狄兰谈论过爱欲与政治，我无意和另外一个男人再来一次。

杰瑞的灰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闪动，他舔了舔嘴唇, 继续道：“我认识个伙计, 他从八岁开始就在为泰晤士河设计一座新桥梁。你无法相信他为了打败塔桥那个怪物, 设计出过多么愚蠢的玩意。当然, 到了我们七年级，最基本的几何学和物理学让他打消了那些上帝禁止的念头。不管怎样, 十二年后，当议会终于通过了在泰晤士河上架一座新桥的计划，你知道我这位伙计干了什么。他想方设法参与到了这个项目中, 不是么？”他神情严谨，“钱宁, 这同样叫欲望。既可靠, 又长久。”

我猜到了杰瑞的模式，但我没想到他会用狄兰的例子。

“好故事。”我缓慢地说, “你那位伙计是个坚持不懈的人。但人们一般管这种事叫，梦想。而你知道我所说的‘欲望’是什么含义。”

“对我们来说，没什么不同。”杰瑞露出有点坏的微笑，他扭过头，一扫喝酒跳舞庆祝的人群，再看回我时，他凑近了一些，眼睛炯炯发亮，低声循循善诱，“我想要成为一个亿万富翁的欲望，或者说我想要改变世界的欲望，跟我想要你的欲望一样强烈。嗯，反过来说也行。你懂我的意思了吗？这听上去足够可靠和长久吗？”

我不认识任何人可以把“改变世界”说得这么充满情欲，除了杰瑞.艾林。

上一个跟我说想要改变世界的人是亨利。但亨利是个理想主义者，更接近一个艺术家。而我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不是。

而且，他的眼里迸发出某种我难以忽视的狂热。我想起来，跟他今天敲钟时一模一样。

“这只是你的视角（perspective）”我纹丝不动，没有回避杰瑞的入侵，“假设地说，你没有物化我。我的视角呢？”

“你想谈论你的欲望吗？”

“不。”

“那么，我当然永远是你忠诚的好朋友。”杰瑞诡诈地扇动长睫毛，“噢你刚才唤我杰里米，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这么叫我……”

我转开脸，“天啊，只是个该死的名字。请闭嘴。”

杰瑞不怀好意地冲我挑挑眉，但他真的闭嘴了。他悠闲地一手揣兜，一手举了举香槟。

我也举起香槟杯，浅浅啜了一口。“我的重点是，我希望未来合作愉快。我不想要不确定性。”

按照财富排行榜的算法，我目前是个赢家，但东南亚的金融风暴和家族里的微妙斗争，都让我不得不未雨绸缪。

酒店在亚洲的生意已经确定受影响；亨利虽逼迫爸爸妥协，以我对钱生的了解，我仍觉得不安，Laura和Chris同样充满不确定性。还有伦敦地产和狄兰，与本廷克家族的关系……

以及，钱卓陈的案件下周开庭。

“我明白。”杰瑞喝光了香槟，用确定的口吻说，“我不是你的不确定性。”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忽然问，“下个月你生日，还在艾林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