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位投资顾问的看法是，今天收盘时，它的市值很有可能创造奇迹，超过10亿美元。而它成立还不足两年。我做了一辈子的生意，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这种事情。第一次，叫做雅虎。”

“噢这个。不，我一点也不后悔。”

“我明白你和杰瑞从小要好、从小竞争，哪怕没有那个姑娘。可我不信你主动提出，杰瑞真的会直接拒绝你。他当初是有些资金，但任何创业者都需要更多的资金。你能够提供，并且你值得信赖。你得承认，他也是个聪明的小子。你们不至于为了掌控权，斗得死去活来。”

或许有朝一日，我会跟杰瑞聊聊这件事。

但现在，我露出促狭的微笑说：“听上去你比我后悔。我没想到你这么看好互联网的前景。”

“是的，我看好。”祖父面上笑容更深，“杰瑞说得没错，计算机是整个未来。但我并不看好所有的互联网公司，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们动辄市值几个亿，却他妈的连一便士都赚不到。这听上去合理吗？我说了，我做了一辈子的生意，我不需要完全了解一个行业也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值，或者不值。把所有经济学的高级词汇都放在一边。”他拿着香槟的手一挥，“这就好像曼谷的地价不应该比旧金山贵，当地人一年才赚多少钱，要是贵了，那会出大问题的。”

他当然是对的。从任何角度看，亚洲金融风暴才刚刚开始。许多人将在这场风暴中牺牲，我们家的生意也免不了一点损失。

“你做了一辈子的生意，那你也明白另外一个简单的道理。”我平淡地说道，“总有你错过的好投资。”

公爵没有辜负我对他的了解，他皱眉笑道：“所以我是对的，小子。你也认为你和她已经错过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我拿出来，点开新短信。

她说：【恭喜你毕业，祝你拥有远大前程。】

POV：钱宁

【谢谢】

【但请问你为什么发短信给我，董事长小姐？】

狄兰.本廷克有时候真令人讨厌。因为他太聪明了。

当我坐在自己的餐厅里这么暗忖时，另一个讨厌鬼的声音仿若从天而降。

“早安，亲爱的汤姆。你在为什么发愁？噢男人？”

他用了该死的复数！而且，那双狡黠的灰眼睛正盯着我的手机屏幕。

我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另一条短信，来自亨利。

【我今天也会一直关注股价，已经想念你了】

我啪地合上手机翻盖，静静瞪向来人。

“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亨利没有用中文。”Voyager科技的CEO一身深灰定制三件套西装，梳着碎金油头，一如既往地操着最高级的口音说着无赖的话。随后，他流畅地朝服务生打了个响指，再对我露出灿烂的微笑，这是装不出来的好心情，“汤姆，你难以想象我现在有多饿。”

钱宁

POV：钱宁

杰瑞没有夸张, 服务生至少对他说了三次Bon appetit（祝你好胃口）。他一大早的胃口相当好，我眼睁睁看着他吃完两颗班尼迪克蛋、两个火腿芝士三明治和一大叠淋满枫糖浆的蓝莓松饼。

后来我总想起他们吃饭的模样那么的不同。

狄兰吃任何东西都很优雅，甚至性感。一如他做所有事, 有条不紊地达到目的。而如果他不感兴趣, 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尽管他跟我说过他小时候用餐的故事, 他喜欢吃一会儿玩一会儿。但哪个小孩不曾那般心猿意马？

他问我为什么发短信给他, 因为他知道我是个商人，我有目的。

经济学和莎士比亚都认为, 贪婪是商人的本质。

“你盯着我看了很久了。”杰瑞嚼完最后一口蓝莓松饼, 拿起咖啡, 戏谑笑着抬眼，“你是想尝一尝？还是你突然觉得我的脸英俊了？”他说罢喝了一大口卡布奇诺，直勾勾盯着我，放荡地舔掉唇上的泡沫。

杰瑞吃东西的模样肯定算不上粗野, 他似乎永远在好胃口中, 等待大快朵颐, 至少给人来者不拒的假象。

“别假惺惺, 你长得不至于令人难以下咽。”我云淡风轻转开眼，也喝了一口咖啡。

“你要是换个语气, 我会以为你在和我调情。”杰瑞低声发笑，“不过，你从哪里学来这么委婉的骂人和夸人的话？”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故作恍然大悟，“噢, 本廷克先生。或者, 是我？”

“你吃完了？”我放下咖啡杯，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们去赚点钱？”

“刚说你委婉，你马上直接。”杰瑞随即起身，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笑意，“没问题，公主。成为亿万富翁的第一步。”

我一边走一边打开翻盖手机，用中文回复亨利：【希望好运咯，我也挂念你】

“感谢你采纳我的建议。”杰瑞在我身边瞟了一眼不足杯口大的电子屏，“但我现在后悔帮你安装中文输入法了。”他努嘴，好像想到了什么，“按照比尔的想象，未来如果手机能做成计算机，我们绝对需要一个大一点的屏幕。”

我本来想讽刺他“方便你偷窥吗”，但转念一想，他是对的。他的一些奇思妙想，他的一些直觉，看似不着调，实则切中要害。

Voyager科技上市前被广泛看好的缘由并不与雅虎完全重合。

作为一家步雅虎后尘的全球主流门户网站，杰瑞从最初就把眼光锁定在了电子邮件和搜索引擎两个项目上。

前者通过永久免费的形式快速吸引了数以百万计的用户，后者的技术仍然在不断更新改进中它尤其符合互联网精神，人们需要在互联网上精准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信息。

去年夏天，互联网巨头开出超高报价要Voyager的电邮部门，杰瑞问都没问我，就直接拒绝了。而今，据说我们的竞争对手hotmail正在跟微软谈判，其收购价格来到了几亿美金的规模。这样来看，去年夏天所谓的超高报价，即2000万美元，简直是个笑话。

太阳从楼群中缓慢升起，仲夏的纽约清晨正在聚敛热量。

我和杰瑞到达纳斯达克时，公司代表团的成员已经全部抵达了。哈利的毕业典礼明天举行，所以他不必做“人生更重要的一天”的选择难题。

前面的准备工作和彩排显得有些冗长，直到那一刻真的到来。

杰瑞按下按钮，钟声响起，白色、银灰色、金色的纸质礼花漫天飞舞。

台上台下，掌声、欢呼声、闪光灯的声音交错。

“瞧，我保证过的，你应该晚一点卖掉你的生日礼物，现在也还不是时候。”傲慢的男性低音在众多声音里清晰地钻入我的耳朵。

我侧脸看去，杰瑞那张透着古怪英俊的娃娃脸上挂着我认识他以来最成熟的笑容。其实娃娃脸早已没有两年多前那么娃娃脸了。

我没有接话，在人们的注视下，在镜头的包围下，我只是露出了一贯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