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土方听完一下子咬断了齿间的烟,不知道大声骂着的是私自行动的银时还是肆意妄为的浪人,连衣服也顾不得换成制服,拿起刀就冲出屋外,一边跑一边向山崎吩咐任务,“我先去看情况!你去通知近藤老大和总悟尽快组织好队伍去现场!再去联系松平叔派人来支援!”

“是!”山崎一边应着,一边开始按照土方的吩咐行事。

这个正义感过剩的混蛋啊!!你要是敢有事就给老子试试看!土方发动了车子,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向城南飞驰。

城南已是接近乡村的地方,有着半高的小楼和为数不少的居民。原本应该是一副和美的生活图景,现在却已经是一片狼藉。

土方认为不宜打草惊蛇于是就把警车停在远处,向响着厮杀声的地方提刀赶去。他一路上看到受伤的居民,还有越靠近战场越是破败不堪、甚至只剩下一堆焦炭的民居。

果然是大规模爆炸!那混蛋……不能有事啊!绝对!

因为穿着浴衣提着刀,土方并没有引起那些厮杀得入神的浪人的注意。他一边应付着完全杀得昏了头,只是靠着习惯性砍着人的浪人,一边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到那抹显眼的银色。

银时……银时!……银时!!你在哪!!土方在心里大吼着,握紧刀一路向敌阵中心杀出一条血路。

身后响起并不突兀的警铃声,和扬声器里传出的山崎的警告声。土方知道是真选组来了,更加放心地在人群之中找寻着银时。

战场的最后方是一艘飞船,舱门大开着,看起来应该是守卫用的两个士兵满身是血地死在门口,浓重的血腥味从舱门里飘出来。

土方回身,小心地查看身后是否有人,确定无人之后才捏了捏手里的刀跨进飞船船舱。

狭小的船舱里灯火通明,遍地都是还未冷透的尸体,雪白的墙壁上还有未干透的血滴在无声而缓慢地流下。越往里走血腥气越是浓郁,土方开始小声地喊着银时的名字,跨过一具具尸体前行。

土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死寂。在这船舱里前行,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他呼唤银时的声音。土方的心揪得越发的紧――无论如何叫喊都没有任何的声音回应他。

地上的尸体堆积得越来越多,土方也听到了死寂之外的声音。那是走廊尽头的房间虚掩着的门缝中传出的微弱得几乎不可闻的喘息声。

土方急急地迈着步子,放大声音叫了几声银时,听见了门内传来的微弱的“我在这”的回应。

在打开门前的那一步,土方差点被横卧在门口的尸体绊倒。

他抖着手拉开门,看见一个巨大的舱室,上方的天窗大开着,露出大片快下雨的阴霾天空,冷风瑟瑟地吹着。舱室里仍旧是遍地的尸体,散发着几乎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抹扎眼的银色就卧在尸堆的正中央,就算染了血也还是那么美,不,或许说是,更美了。白色的和服衣袖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现在正因为主人把手举起而巍巍地在空中颤动。

土方再无心注意脚下,被尸体绊得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银时身边。

“哟……多串君……你真的来了啊……”银时说话的声音很小,腔调依旧不正经却是有气无力的语调。

风刮得大了些,土方觉得有些听不清银时的声音。

“别说话!”土方看了看银时的伤势,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银时膝盖以下的部分血肉模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部分,难怪这家伙现在只能躺在地上。左肩右肩都有刀伤,还有一刀,是从左肩一路到右胯,已经有一部分凝上了血痂,但仍有大部分在向外流着血。

“阿银我……好歹是个大人啊……”银时挂出虚弱的微笑,“多串君……就算是……咳……就算是警察……也不能不让阿银我……说话啊……喂……你……扶我坐着……”

“我他妈让你别说话啊!”土方怒吼着,眼周白皙的皮肤上泛起红色,“有什么话等我带你出去再和我说!”

“来不及了嘛……”银时喑哑的嗓子呆着撒娇的语气,“让阿银我……任性一次……不行吗……”

“你他妈……”土方喉中一哽,什么也说不出。

“十四……”银时把快没有温度的手贴在土方脸颊上,“让我起来……我想……坐着和你说……”

土方不得已,只好小心翼翼地把银时扶起。银时把脸埋在土方颈窝,像一只取暖撒娇的猫一样在土方的颈窝上蹭着头:“果然啊……十四身上好暖……”

“等出去了我让你取暖取个够!乖,银时,别说话了,让我带你出去。”土方抚上银时毫无血色的脸,用拇指擦拭着银时嘴角边干涸的血迹。天上开始落下星星点点的雨滴,拍在两人身上。

“出不去了……”银时说着,音调平缓得像是在说着一个故事,一点绝望的语气也没有,“腿……废了……而且……刀上……有毒的……”银时把双手抬起,搭在土方身上,把土方抱紧。

明智银时说的都是真的的土方却不愿相信,但他又无法开口反驳银时的话,只能咬紧了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

“呐……十四……阿银我啊……不中用了……与其……被毒药折磨着……痛苦地死去……还不如……不如像个武士一样……死去啊……阿银我其实……其实很胆小又怕痛呢……所以……这一次……让我逃吧,十四郎……”

“银时……”土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放轻了声音喊着银时的名字。他感觉到脖子上有滚烫的液体濡染开,一股窒息感梗在胸口,土方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十四……吻我吧……”银时握住土方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摸索着那只手的手背上突起的手骨,慎重而温柔。他抬起头,苍白的脸上仍旧带着笑,赤红的眸子里,光芒不减。

雨倏然下得大了起来,豆大的雨滴噼噼啪啪地从天上漏下来,银时和土方的全身都湿透了,沾染在衣服上的血液被雨水冲刷着流淌下去,在地上汇成蜿蜒的鲜红河流。

土方捧着银时的脸颊,缓慢地啄上银时那已经开始泛出灰色的唇瓣。

喧哗的雨水变成河流,从发梢发源,流经紧闭的双眼,土方放任自己的泪水混杂在雨水里,流进口中,再掺进唾液。

唇舌不带情欲地纠缠不休,布满味蕾的是腥甜的血味和咸涩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味道。用吻交换着彼此身上仅余的温度,只为了让对方的触感都通过唇舌留存在彼此的记忆深处。

明明在夏天的开始就说过,不会再和他一起犯傻,一起在雨中淋得湿透还要接吻的。

“来吧……十四。”银时先放开土方的唇,用双手撑着地费力地调整好跪姿,拿起一边已经砍得卷了刃的刀,“神乐和新八,如果他们问起我,麻烦你告诉他们,我被高杉带走,不会再回来了……还有……待会儿的介错,就拜托你了……”银时一口气说完显然有些吃力,喘了好久才重新握紧了刀。

土方用力抹去脸上的水滴,拿着刀站起身,转到银时背后,抽开刀鞘扔到一边:“我,土方十四郎,此生只承认坂田银时是我的爱人,除非银时转生与我相见,否则,终生不娶。”

“能听到十四你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坂田银时……不虚此生……”银时抽开腰间的和服带子,“但,阿银我的遗愿是,你忘记我,好好地活下去……不准有反驳……你……就算是做不到……也等阿银我死了以后再说……”

土方一言不发,只是用牙咬紧了下唇。看着银时解开染血的衣物,露出带着狰狞伤口的紧实腹部。

刀尖自腹部左侧的上方垂直刺入,本就流着血的伤口上血液奔流得更加欢畅,一同汇入地上的血河之中。银时握刀握得紧紧的手不住地颤抖着,顿了一顿,一下子把刀拉至右侧。毫不犹豫地抽出刀,再将刀刃从上腹刺入,狠狠切下,最后再用力上挑――自始至终,他连一声闷哼也没有发出。

看见银时收刀的土方手起刀落,那颗有着美丽银发的头颅,从后颈开始剥离身体。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温热地一股股地喷溅在土方的脸上。

土方的双腿再也无力站住。土方跪在地上,把银时还没倒下去的身体抱紧怀里,任凭血液沾满自己的整个身体。他伸出手捧起那颗掉落在地的头颅,他看见那张脸上的眼睛安祥地紧闭着,嘴角甚至还带着上翘的弧度。如果不是它已经离开了身体,土方还要以为银时只是睡着了,而且,还难得地做了一个美梦。

“银时……银时……银时……”土方一边轻声地唤着银时的名字,一边轻轻地吻着那两片已经没有温度的嘴唇。眼泪肆无忌惮地从眼眶冲出,滑过脸颊,滑过嘴角,滴进衣料,再也找不到总计。

不……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

土方猛地睁开眼,灼热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直照进土方的眼睛,眼球被刺得生疼。他的脸上带着呼吸器,耳边响着心电仪的声音。

他费力地转动因长时间昏睡而僵硬的颈子,看向床边。山崎正坐在那儿看着他,看见他醒了,脸上露出高兴而惊讶的表情:“副长!你终于醒了!!我去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