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在见到父母之前,徐莺儿也不想让这个一直疼爱着的弟弟知道发生了什么。

…………

村夫把他们送到路口之后,徐辞言就跳下了车,背上徐莺儿往家走。

深秋天黑得早,这会子已经有点看不清了。徐莺儿被弟弟背着,倒是不觉得有多害怕,眼看熟悉的村庄屋舍出现在眼前,她忍不住大声地嚎哭了起来。

哇哇的的,倒不像是哭,反倒像是要把自己所受的委屈给拼命哀嚎出来一样。

一声声的,黑夜里听起来凄厉又悲惨。徐辞言尽量走得又稳又快,往徐二叔家跑,听见哭声,心底酸涩。

徐莺儿强撑了一路,可也才十九岁,放在现代,还是个学生呢,被张家磋磨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徐二婶方才从地里进家,也不知道怎么的,她今天一天莫名地心慌,眼皮跳个不停。眼下正坐立不安地在家里走来走去,就听见由远及近地响起一阵哭声。

那声音沙哑,听起来实在是不像,但徐二婶一听,就知道这是她一直挂念着的女儿,连忙撒开腿冲出屋去,一扯开院门,就见徐辞言背着个身形消瘦的女人。

那女人哭喊着朝她抬起头,徐二婶脑中嗡地一响,天旋地转,哭喊着就要去摸她。

“我的儿啊!”

……

徐二叔家难得点起来油灯,又烧了一把柴,把屋里照得亮堂堂的。

徐二婶拉着女儿,一边哭一边骂。徐鹤和徐二叔也进来了,抹着眼睛不说话。

他们这动静太大,两家挨得近,林氏怕出了什么事,也急急忙忙点了火把带着徐出岫跑过来。

一进屋,就看见自家儿子站在一边,再一看,徐莺儿浑身是伤地靠在榻上哭。

“言儿?!”林氏见着那伤,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怎么了?”

徐辞言简略地把事情讲了讲,林氏一听,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咬着牙骂了一句,连忙把几个男的轰出去,自己跟着徐二婶给姐儿换衣服上药。

徐出岫年纪太小,林氏怕她吓着,没让她待屋里。

小姑娘机灵,见徐二家冷锅冷灶的,连忙带着徐二叔往家里跑,把煮好的粥饭带过来。

徐辞言烧了火,准备熬药。

徐鹤一听着姐姐是被张家给打成这样的,牵着狗就要往外冲,被徐二叔给生拦下来了。怕他气急了惹事,撵来和徐辞言一起熬药。

“呜呜呜呜……”他一边哭一边递柴火,泪珠子噼里啪啦掉,徐辞言看着无奈,只能给他搬了个凳子,压着他坐着扇火。

他哭得伤心,徐二叔怕他哭抽过去了,走之前给徐辞言使了个眼色,让他哄哄。

“鹤哥儿,”徐辞言推了推徐鹤的肩膀,柔声说话,“别哭了,待会眼泪珠子掉药里,姐姐怎么喝。”

“你,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徐鹤打了个嗝,觉得徐辞言说得有道理,也强压着不掉眼泪了,只是还拉着个脸,“你说他们怎么能这么坏呢!”

“我姐姐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打!嫁到他家去!险些要被人活活打死了!”

“还有我爹,”徐鹤越说越生气,咬着牙骂,“凭什么不让我去揍那杂种!姐姐就不是他女儿了么!”

徐辞言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个孩子呢,他一针见血地说,“你现在冲过去打张大一顿,能给人打死么?”

“只是打出点皮外伤来,难道姐姐就能好过了?”

“那就让他这么舒服下去?!”徐鹤心底也明白这道理,这是挨打的是他的亲姐姐,怎么能忍得下去。

“当然不可能,”徐辞言心底也急火,强压着怒气,“现在急得是先知道发生了什么,才好去找张大家麻烦。”

他今天持刀冲进去发疯了一通,四周邻里都看在眼里呢,他们可不会想徐辞言这么个晚辈对着长辈太过无理。

见着了徐莺儿那样子,人家只会说这张大是做了什么丧良心的事才把小舅子逼成这样,张大家这几日,又得受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徐辞言今日穿了一身长衫,还抱着书。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个年代,读书人做事天然就占了三分理,家里有个读书的,腰杆都要硬挺些。

如是徐父还在,给张家十个胆他们也不敢动徐莺儿一根毫毛。

“别难过了,”见徐鹤还在生闷气,徐辞言低声哄他,“待会姐姐见了你这样子,能好过吗?”

“我和你说,今日张家也没讨到什么好……”

他小声把持刀发疯,恐吓张老太等等讲得绘声绘色的,重点描绘张大被吓尿了裤子蛆一样地上爬的狼狈样,听着听着,徐鹤也舒了口气,不再闹着现在就冲去教训人了。

主屋的门被推开,林氏出来招呼他们把药端进去。徐二叔也回来了,端了碗热滚滚的肉粥,徐出岫心思灵巧些,取了点红糖化了水,端着跑了过来。

徐莺儿换了身衣裳,脸上的伤口也被细细上了药。见了娘哭了这么一场,她情绪稳定了不少,见徐鹤哭红了眼睛,还有点担心。

“姐姐,”徐辞言把药递给她,皱着眉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你别怕,我们徐家人还没死绝呢。”

“嗯。”徐莺儿鼻尖发酸,一边小口吃着粥,一边缓缓道来。

最开始嫁给张大家的时候,她还是过了一段时间好日子的。

只是等到徐父走了之后,情况就变了。

徐莺儿明显感觉着婆婆丈夫对自己冷淡了不少,她心底着急,只是有的吃的有的穿的,又怕是自己多想,只能闷不作声地熬着。

但当徐辞言也病重,眼看着就要随他爹去了的时候,情况就更加恶劣了。

张大去学里打听,说徐家两个孩子。徐鹤读书不上进,成不了什么气候。徐辞言命薄,估摸着能活个几年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