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山峰环绕,中间一眼清澈见底的寒潭,潭边有奇花争艳,山壁上仍然有小股清泉坠落,砸在潭中便生水响。乐悦笙立在潭边抬头,头顶是西域深澈的夜空,撒落漫天星子。
闭关修炼的绝佳去处。
乐悦笙退回来,男人已经生出一个火,坐在火边握着根木柴发怔,火光在石壁上勾出男人的影子。洞中一人一影,许是她心理作祟,总能看出些孤苦伶仃的意味。
乐悦笙心中发涩,便加重脚步走过去。男人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盯住她。乐悦笙仍不理他,提着铁吊子去里头洗净,提一吊子水回来煮上,“这里有吃的吗?”
男人小声道,“有肉干,米,在上头洞里。”
果然山洞高处墙壁上有一个石洞,洞里放着好几个极大的皮囊,乐悦笙取下来打开,果然有许多吃食,便取了小米和肉干,掷在铁吊子里煮上。
正忙碌,肩上微微一沉。乐悦笙怔住,感觉两条手臂从后头慢慢绕过来,勒在自己身前,男人一点一点地,试探地,小心翼翼将自己的身体慢慢贴在她脊背上,慢慢伏下去,脸颊慢慢贴在她颈畔。
他的动作一直极小心,像从冬眠中醒来觅食的兽,有一点动静便会仓皇后退。
乐悦笙便不吭声。等男人完全覆在自己身上,“你这是在做什么?”
“乐悦笙。”男人极轻地叫着她的名字,“你不反悔,是不是已经在喜欢我了?”
乐悦笙微微翘起一点嘴角,又绷住了,“嗯。”
男人长久沉默,便连呼吸声都没有。乐悦笙等了一会,催促,“过来,给我看看伤。”
男人无声摇头,久久才能说出话,“我没事。”
“有没有事我看过再说。”乐悦笙便去扯他手臂。男人越发用力勒住,脸颊更用力地埋在她颈窝,死也不肯出来。乐悦笙无语,“你总要叫我看看啊。”
“我说了没事。”
乐悦笙此时才发现男人语调不对,抬手贴住男人湿漉漉的脸颊,“……随你吧。”
男人极轻地“嗯”一声,便不言语,伏在她身上不动。乐悦笙陪坐一时,“你这样不难受吗?”
这个姿势定是极难受的。男人咕哝一句,“难受。你又不肯抱抱我。”
乐悦笙扑哧一笑,“放开。”
“我不。”
“你不放开,我要怎么抱你?”
男人瞬间销声。
乐悦笙掰开他勒着自己的手臂,将他强拉到自己身畔,怔住,“你怎么啦?”
男人眼睫濡湿,眼圈通红,目中无法承载的水意漫过面上干涸的血痕,晕染开,好好一张脸揉作个大花脸。男人自知难看,合身上前,扑在乐悦笙肩上,将脸颊藏在后头。乐悦笙好险没叫他扑在地上,手掌在地上撑一下险险稳住,便张开手臂将他拥住。
男人身体剧烈发抖,仓皇地叫她,“乐悦笙……阿乐,阿乐……我”便说不下去,喉间梗阻,只剩下极其急促的呼吸。
乐悦笙掌心贴住男人瘦削的脊背,一言不发。
久久,男人平静下来,却仍不肯松手。乐悦笙拍拍男人脊背,“去那边待会儿,粥好了。”
男人点头,依依不舍移开手,这么一个简单动作足足用了半盏茶工夫。乐悦笙被他腻得太久,颈畔生出一层薄汗,伸手拂过,“去洗洗,来吃东西。”
男人应了,站起来往里去。
乐悦笙四下寻一回,没找着碗箸,索性放弃,把铁吊子取下来,大勺搅凉直接用锅吃。半日不见男人回来,乐悦笙便去后头寻他。
转过洞口便见男人委顿在地,摔在石壁底下,一张脸鬼一样白。乐悦笙大惊,连忙拉他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握住腕脉诊一时。分明力尽神竭的脉象他在万鬼滩山丘上并没有假装,竟然一路强撑,生生又捱了这么久。
乐悦笙揽住肩臂拉他起来,半扶半抱拖到火膛边的草垫子上躺下,西域夜寒,男人又昏晕失温,顾不得许多,把两块皮毯子一起搭在他身上。
男人微有所觉,眼睫剧震,仿佛挣扎着要醒来。乐悦笙一手按住,“别动,睡你的。”
男人口唇翕动,“……阿乐。”
“我在这。”乐悦笙把皮毯拢紧一些,凑到他耳边,“放心睡。”
男人放下心,瞬间睡死过去。乐悦笙指尖捋开男人面上凌乱的散发,盯着他看一时,久久叹一口气,“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啊若不是你,我才不要留在这鬼地方。”
……
沈献又一次入了梦,又一次回到那个地方。他又一次立在停剑峰漫山银杏下,又一次刚从欢喜洲回来,又一次在等一个人。
“阿献回来了?”
沈献回头,一见来人,满心郁结瞬间消散,“师姐。”
“寻我什么事?”
沈献拿出早早准备的木匣子,“这个给你。”
“荷花酥?”乐悦笙只瞟了一眼,“你留着自己吃。”往山门处张望,心绪不宁的模样。
沈献顿觉委屈,却不敢说出来,“我特意给你买的。”
“如此便多谢我们阿献。”乐悦笙接过,又道,“最近宗门宾客众多,你不爱见人,便不要乱走。”
沈献鼓足勇气,“师姐,你真的要成亲?”
乐悦笙“嗯”一声,“老祖定的。”
“能不能不要?”
乐悦笙大出意外,“什么?”
“我打听了,唐家那位嫡公子娇生惯养,什么也不会,配不上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