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1 / 1)

乐悦笙看着他,“他们害你,你就认了?”

“我不”男人语音瞬间转厉,咬牙道,“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报仇杀了他们,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不得好死……”他发一时狠又攥住她衣襟哀求,“但是你不能冤枉我,我没有玩弄你,我只喜欢你一个,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旁的人,我只要你,师姐……你不能冤枉我……”他臂上脱力,坠下来垂在身畔,他被灭顶的绝望覆盖,眼前的绝望甚至超过他被刚迷药侵蚀的时候,清醒地看着孟语兮除去他的衣裳那种绝望。

他只觉崩溃,便放任自己哭起来,那是一种不管不顾的哭泣,不计颜面,不要尊严,他在疯狂地发泄情绪,像一个失去糖果的无知稚子。

乐悦笙仍旧站着。

男人被她罕见的沉默激得情绪崩溃,他一直在哭,哭到手足震颤,发不出一点声音,大张着口干噎。乐悦笙往他身前蹲下,移到男人鼻尖方寸之前,“不要我,你要去哪里?”

男人被激烈的情绪激得不住战栗,“回……回西域。”

“你回西域,我怎么办?”

男人一瞬间凝固,呼吸都已经停止。

“你同我说过没有我,你活不成。如今看来是你在哄我。”乐悦笙平静道,“但我不哄你没有你,我是活不成的。”

乐悦笙低估了她的情话于此时的沈献有怎样的冲击。男人凝固一样僵在那里,忽一时大叫,爬起来便往外跑。菩提散药力刚猛,解药时间短,只是唤醒他一点神志,身体根本不受控制,跑出丈余便向前扑倒,狠狠摔在地上。

乐悦笙站起来。

男人苍白的身体伏在乌色的青砖地上,他瘦得可怕,蝴蝶骨异常地耸立着,像一对折断的翅,腰线极窄,窄得仿佛里头空无一物,仿佛这样躯体不足以存储任何一个人类的灵魂。

沈献只有一具空壳,却被一个叫乐悦笙的女人顽固而强横地掐在人间。

对。

她一定要留下他。

乐悦笙走上前,“婚服在那里,去穿上。”

男人摇头,他被疯狂而绝望的情绪完全控制,身体神经质地抖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发抖,用力缩起身体把自己藏起来,“你放过我。”

乐悦笙握住手臂将他拉起来,拖到神主牌前,像拖动一只没有生命的布口袋。她一扬手把男人掷在叠得整整齐齐的婚服边上,她说,“穿上。”

男人顽固地拒绝,崩溃地叫,“收起你多余的同情心,你让我去我死了,烂了,臭了都不关你事,你放过我。”

乐悦笙居高临下看着他,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他苍白,枯瘦,虚弱,偏执,阴郁,疯狂,尖酸他集中了她所厌恶的一切。但这个人偏就是沈献。

男人还在疯狂地叫,“我有什么值得你这样?”

“没什么。”乐悦笙平静道,“但谁叫你是沈献。”蹲身下去,“我不能没有你,你必须跟着我。”

这样甜蜜的情话对现时的男人如同毒药,他只觉腔子里一颗心炸裂开来,疼得钻心,歇斯底里哀求,“换个人……你换个人喜欢,好不好?”

“不。”乐悦笙道,“我同你一样,只喜欢一个人就是你。”

男人猛地抬头,目中散着异样的光,“你要我,我便跟着你,我可以做你的一个下人,马夫,看门也使得”他语意转急,“这样便好,我跟着你,却不会玷污你。”

乐悦笙冷冰冰地盯着他。

男人身体一抖,改了口风,“外宅,做外宅也使得你有空,来看我一眼就好。”

宗祠外“砰”一声大响,漫天焰火直冲云宵,在他们头顶炸开,照亮漆黑的宗祠。

乐悦笙看一眼,“烟讯来了吉时已近,穿上婚服,跟我走。”

“不”男人固执摇头,“不能……我不能……”他说着拒绝的话,却不能抑制满眼的泪,咸涩的液体漫过湿沉的眼睫滚下来,苦涩的味道注入口中。

“八山二岛的人都在外头。”乐悦笙道,“他们曾经逼迫过你,你跳了断剑崖,你被那些人毁了一张脸和一身心血,还不够吗?今日又来害你,你躲着,他们便会得逞。沈献,今日你要么与我一同出去,做了这第一宗门主君,要么你便留在这里,到死都是一条被孟语兮扒光的可怜虫!”她说着坐下,极有耐心看着他,“我等你回答。”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84 大婚 ◇

◎我们已经成婚了。◎

神主位前的油灯早已完全熄灭, 宗祠不是住人的地方,没有灯火, 没有取暖, 入夜黑暗而又寒冷。

男人被乐悦笙一段话钉在当场,呆滞地坐着。他好像置身冰原,冷, 太冷了,他的肉身,他的神志, 他的灵魂和他所有的坚持,尽数被彻骨的冰寒冻住。他的身体里弥漫着冰一样冷的白色的雾, 口鼻里也是,他的呼吸被冻住, 他不敢吐气,他害怕稍一张口, 吐出来坚硬的冰。

他同她对视。女人的目光坚定清澈,仿佛什么也不怕,她的一切都能够铺陈在阳光下, 她与他完全不一样。他想要靠近这样的坚定,又恐怕被她灼伤他坐在那里, 仿佛他又一次坐在断剑崖边。

女人的脸模糊起来,他终于开始下沉。

掉下去。

只有毁灭才是他唯一的归途。

那时就该死。

那时就不该挣扎, 让他们弄死就好了。

男人双目还没有阖上, 被一股大力握住。灵魂漂浮, 肉身的下坠停止, 女人的脸欺在他面前, 她神色焦灼, 她在大声地说话他却一个字听不见,仓皇而空寂地看着她。

久久“嗡”一声响,世界冲破寂静,重新有了声音。男人感觉心口剧痛,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闯入僵滞的肺部。他此时才记起自己很久没有呼吸。

她急切地喊着他的名字,“沈献你怎么了?”

他所有冻结的一切她的面前摔得稀碎,拾都拾不起来,他没有肉身,没有神志,没有灵魂,便不会有任何坚持。他无神地开口,“好。”

乐悦笙一惊,“你说什么?”

“我都听你的。”他不知道他还在发抖,也不知道自己仍然在哭,眼泪没有意识地往下掉,居然是冷的。他无神地回应她,“你叫我做什么都要以,我听师姐的。”

乐悦笙如释重负,把抖得邪门的男人拉起来,一层一层给他穿上婚服。男人坐在原处,由她摆布。婚服男装更繁复,足有十三层,乐悦笙很是用了一段时间帮他着装。男人仍旧只是坐着,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