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1 / 1)

沈献不答,咽下苦涩的药汁,便放下药碗,翻转身面朝墙壁躺下,“我睡一会儿。”

谢泊言第一次交浅言深,被对方忽略,瞬间面红过耳,匆匆说一句“我去外暖阁”,便退出去。

“泊言。”

谢泊言止步。

床帐方向极轻的一声,“多谢你。”

谢泊言愣一下,复又释然,“主君有事只管叫我。”

沈献做了一个深长的梦。梦中他又一次回到停剑峰,又一次在忐忑的惶恐中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又一次对她说,“我喜欢你,你不能娶他。”

女人目光僵冷如刀,锋利地盯住他。他在长久的时间里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仿佛早已死去,只有一具躯壳。梦中天旋地转,他发现自己又一次立在断剑峰,女人仍然在他面前,讥讽地盯住他。

沈献扑过去攥住她的衣袖,“师姐,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我”

“寡廉鲜耻。”

沈献凝在当场。

女人的脸瞬间消失,幻作千个万个奇形怪状的人,高立在云端,俯视蝼蚁一样鄙夷地看着他,“沈献,你不知羞耻!寡廉鲜耻”

声音越来越大,千夫所指,千夫所指,“寡谦鲜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寡谦鲜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沈献大叫,“我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你们这群懦夫,不敢说出口,便来骂我?我喜欢她,我有什么错?”

万千张脸从云端直扑而下,“寡廉鲜耻你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身前已是无边绝境,身后只有断剑峰万丈深渊

沈献一足踏空,眼开眼天旋地转,白色的帐顶以万钧之势欺到眼前。他用力闭一闭眼,世界终于慢慢定格。他像是脱水已久的一条活鱼,终于获得一点活水,张着口拼命喘气。

他仰在枕上喘了许久,撑住榻沿坐起来,此时方觉遍身冷汗淋漓,早已湿透了。沈献呆滞地坐着,想起乐悦笙嘱咐,神经质地自言自语,“怎么能生病,我不能生病……师姐不要我了。”他念叨一时,便爬起来换衣裳。

堪堪走到屏风后头,忽听外间“砰”一声响。沈献循声上前,便见一墙之隔的外暖阁里,一男一女纠缠在一处。

沈献便有一个瞬间疑心自己仍在梦中。二人仍在继续,此时看清,竟是男人将女人压在地上,奋力亲吻男人分明便是谢泊言。

紧跟着“啪”一声响,谢泊言面上吃了一掌。地上的女人坐起来,满面通红,指着他骂,“你简直寡廉鲜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便是娶了路上的花子,也不要你!”又厉声叫,“我这便去告诉掌教!”一顿足便跑了。

女人是乐秋风。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抱抱小狗的手榴弹;感谢为雪白头的地雷;感谢各位巨巨灌溉。明天见。

80 我有什么错 ◇

◎你们胡说。◎

乐悦笙同谢平生回长清山, 踏进宗门不足半个时辰,徐娇娇带着圣皇御赐贺仪到了。乐悦笙在金顶峰前迎接, 听她知乎者地念圣皇御旨。

徐娇娇念完收了旨意, 团作一个卷,递给乐悦笙,“中原武林能得圣皇御笔贺辞, 前无古人,只怕后头无有来者恭喜乐掌教,贺喜乐掌教。”

乐悦笙接了, 命人供在堂前,才同她寒暄, “璇玑岛远在南海,你这么快就走过一回, 还能赶回中京迎旨?”

“一路上紧赶慢赶,差点累死。”徐娇娇一语带过, “你的婚仪我敢错过?”

乐悦笙笑一声,“长清山你多少年没回来既来了,住一段, 现时我忙,等婚仪过后再陪你吃酒。”

徐娇娇仍不放心, “你安生娶了沈凤楼。日后我挑几个绝色给你,就养在中京宅子里, 你随时过来。”

乐悦笙惦记着沈献, 不同她啰嗦, 命谢平生, “娇娇不是外人, 不必去迎剑峰, 去停剑峰我先前的屋子住便使得。”

徐娇娇大笑,“阿乐说得很是,我不是外人。”

三人正在说话,岑溪山庄有人来,在外不住探头。乐悦笙招手命他进来。那人附耳上前,挨着她说一段话。乐悦笙站起来作别,“副掌教替我好生陪一陪娇娇,我外头有事。”不等回答便带着人走了。

二人出宗门一路疾行,“发生什么?”

“我们也不知。”弟子回道摇头,“我等听见声音赶到临溪阁,泊言师兄和主君不知怎地就摔下来,落在岑溪里。”

乐悦笙心下发急,便骂,“早上刚刚退热,怎能落水?谢泊言怎么回事?”

那弟子其实什么也搞不清白,只能闭嘴挨骂。两个人疾疾往回赶。刚出长清山地界,便见两个人迎面来,当先一个正是沈献,梗着脖颈,直楞楞地往前冲。谢西淮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看方向竟是去宗门。

乐悦笙眼见沈献两颊嫣红,目光凌乱,忍不住皱眉。谢西淮看见她如逢大赦,“掌教”

沈献被这一声惊动,抬头看见她,发足疾奔,扑到乐悦笙马前,攥住她马缰,厉声叫,“乐悦笙!你不许听他们我不是那种人,我不是”

乐悦笙看一眼谢西淮,谢西淮极其机灵,说一句“我二人往山庄相候”,拉着那弟子远远避走。

沈献如同置身无人之荒野,又被愤怒灼烧,对身畔的人和事一无所感,只能看见乐悦笙一个人,“我不许你听他们,我不是跟你说我不是”

男人立在马前,衣裳湿淋淋粘在身上,落了一地的水。却是目光灼热,鬼火一样熠熠生辉,凶狠大叫,“乐悦笙,我不许你听他”

他发作一时脱了力,膝上一沉便往下坠。乐悦笙探身攥在男人臂上,堪堪稳住不叫跌倒,“慢点说,他们是谁?他们说什么了?”

男人跪坐在地,救命稻草一样攥在她臂上,辩解,“他们恨我,他们害我,我不许你听他们我没有寡廉鲜耻,我没有不要脸,我只要你,我不是对谁都恬不知耻,我只喜欢你一个人我不许你听他们,我不许你嫌弃我。”

男人颠三倒四,言语混乱,状若疯癫。乐悦笙不知山庄发生何事,“我当然只听你的。”

男人怔住,瞬间闭嘴。乐悦笙重复,“阿献,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告诉我,我只听你的。”

男人抽了魂魄一样,定定地望住她,忽一时双目上插,直挺挺向后软倒。乐悦笙拉住,握住手腕诊脉,邪入于阳,阳亢于上,隐约癫狂之象。她难免忧心,解下斗篷披在他身上,将男人拉上马背,坐在自己身后,握住他冷冰冰的两条手臂勒于身前。

男人无知无觉,湿淋淋一个身体沉甸甸坠在她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