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79 影 ◇
◎是乐秋风。◎
“主君”二字出口, 满场悄寂。总算乐秋风机灵,拉一把谢泊言, 躬身做一个揖, “见过主君。”又道,“今日我二人无能,没能阻止师兄弟们, 主君原谅我们。”
沈献双唇发抖,用力咬住,一言不发。
乐悦笙道, “宗门玉令我已经当作婚姻之证交给他,有人欺侮他, 便如同欺侮你家掌教,你们瞎了狗眼竟然安心在一旁看热闹?”
这话已是极其的重了。谢泊言双膝一屈跪下, 乐秋风连忙陪跪。乐悦笙发作完,拉着沈献走了。出宗门, 乐悦笙一跃上马,向沈献伸手,拉他上来。纵马由缰, 踏夜色去远。
沈献被夜风一吹才生出一点实感,情不自禁倾身过去, 伏在乐悦笙背后,两手扣在她身前。乐悦笙一手御马, 腾一只手摸摸他, 只觉凉得瘆人, “慢慢会好的, 你不必生气。”
“我不生气。”沈献道, “我有师姐, 便再没什么可难过的,那些人怎样我不在乎。”
……
姑余城凭空热闹两日,又瞬间冷清。议和既成,长清山众人谢春秋带队,天不亮便回宗门筹备迎亲。昆仑山教众退往万鬼滩以西,徐娇娇带坤阳府南下璇玑岛。八山二岛各宗门原地解散各回各家。
乐悦笙特意在姑余多留一日,第三日带沈献离开。二人往东漫行,一路赏山游水,好不悠哉。等到岑溪山庄离大婚日已不足半月。谢泊言早早奉命等着,看见马车喜出望外,“掌教可算回来了,师祖一日能问我八遍。”
乐悦笙在内道,“去临溪阁你小声些。”
谢泊言引着车夫往里去。临溪阁在岑溪山庄最高处,临绝壁而建,窗外岑溪流水,昼夜不停。马车直到石阶下乐悦笙探头道,“抬软轿来。”
谢泊言侍立车旁,看着软轿入内,抬一个人下来,严严实实笼着一领斗篷,头脸遮在大帽子里头,半点不露也不必露,还能是谁?
谢泊言问,“主君怎么了?”
“入冬天寒,受了些冷不许同外人说。”沈献功法有损的事不能叫旁人知道。乐悦笙信口开河,掷一张方子,“照方抓药来煎,安排些清淡吃食。”
谢泊言一时也没想着顶尖高手怎么会被风寒侵染的事,答应了自去准备。收拾妥当亲自送进去,抬头便见乐悦笙倚在榻边,男人软绵绵搭在她肩上,面色苍白,两颊飞红,虽然满面病容,神色却还算好。
男人看见他,微弱地勾起一点笑意。
脾气也同长清山初见时简直判若两人。谢泊言受宠若惊,把汤药捧过去,“主君用药。”
男人不动。乐悦笙接过,“吃了药睡一会,等退了热再说话。”
男人埋着头在她手里吃药。乐悦笙喂了药,又另取粥食喂他吃。男人一瞬不瞬望住她,极其听话地吃下一碗热粥,仰在她怀里不住喘气。
谢泊言拾掇了餐具躲出去。乐悦笙等他走远才凑近,摸摸男人滚热的脑门,“没算好日子,散功时竟还没到家阿献受苦了。”
男人在烧热之中,其实困倦已极,却强撑着不睡,“是我贪图太白醉,在酒仙镇耽搁了。”又恳求,“师姐,来春咱们再去一回,好不好?”
“听你的。”乐悦笙抬手抚一抚男人滚烫的眼皮,“但现在你听我的,赶紧睡,眼皮都要粘上了。”
男人眼皮坠下来,昏昏然笑道,“竟是临溪阁……真是太好了……”
“就知道你喜欢这里。”乐悦笙忍不住笑,“以前你跟我来岑溪,只能住在偏院,望着临溪阁口水都要流下来。”
男人“嗯”一声,瞬间陷入深眠,勾起的嘴角一直含着一点笑意,久久不散。
乐悦笙同他拢一拢棉被,站起来,转身便见谢泊言立在帷幕之外,出神地看着沈献。乐悦笙放轻脚步走过去,招呼他出来才问,“怎么了?我看你今日一直恍惚。”
谢泊言勉强笑笑,“副掌教命我转告掌教,明日请掌教务必回山,徐都督带着旨意和中京贺仪到了,各宗门贺使都在路上了,婚仪诸事也要等掌教回去定夺呢。”
乐悦笙不答,“迎亲那边怎样?”
“老祖带着长老堂,按掌教的意思慢行,即便如此,仪仗也快到了。”
“差不多。”乐悦笙往里头看一眼,“但明日不成,我等他好一点才能走。”
谢泊言张一张口,欲言又止。乐悦笙问,“怎么了?”
“掌教”谢泊言鼓足勇气道,“沈教主当众为自己求亲,你当真不嫌弃吗?”
乐悦笙一听这话极其刺耳,“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喜欢谁难道不该说吗?为什么藏着掖着,有什么可羞耻的?”便骂他,“你是我停剑峰的人,跟谁学的老学究模样?”
谢泊言怔住。
乐悦笙急着去看沈献,打发他道,“明日记得帮我应付副掌教,我后日再回山。”
乐悦笙打算得挺好,不料第二日被谢平生亲自堵在厢房门口。谢平生僵着脸道,“坤阳府来,带的是圣皇贺仪,掌教不该亲往迎接?”
乐悦笙被他一顿训斥,简直灰头土脸。沈献命谢泊言叫她进去。他昨夜已经退了烧,拢着大衣裳靠在枕上,面白气弱的模样,“师姐回去吧……我陪你去。”
“不行。”乐悦笙断然否定,“你去了还要赶回来,病还没好,再奔波还要不要命?”
“我无事。”沈献仰着脸看她,“师姐也知道,这次比以往哪次都好,明日便能大好”
“那也不行。”
“如此师姐自己去。”沈献终于让步,“我等你。”
乐悦笙低头,双唇抵在男人额上,微凉,果然大好了,顺势吻一下,“你还没恢复呢,我怎么能走?”
沈献被她一触便身软如绵,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我便是在虎狼窝里也能自保,这里是岑溪师姐担心什么?早些回来便是。”
乐悦笙走出去吩咐谢泊言,“守着他,不论谁来都不见,等我回来。”便同谢平生回长清山。
谢泊言入内,沈献正靠在枕上出神,看见他便道,“阿乐过于小心,你不必害怕。”
谢泊言把温热的药拿过来。沈献接过,握着药碗的手线条匀停,极其好看,可惜没有一丝血色,仿佛风中一片一触即碎的残页。谢泊言看在眼中只觉惊心,忍不住道,“从不见掌教对谁这么好。主君便是为了掌教着想,亦该善加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