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献黑琛琛的一对眸子凝注在乐悦笙面上,“你要我放人吗?”又道,“你的话我定然是要听的,要放吗?”
乐悦笙正在气头上,“少来假好心我的人我自己不会救?等我求你下辈子吧。”
沈献偏一偏头,“双拳难敌四手,你救不了他们。”
乐悦笙被沈献气得脑仁疼,转来冲徐娇娇发作,“你这厮哄着我从万鬼滩退到姑余,便是为了这一出?真是好一个坤阳府,不如改名叫昆仑府罢了!”
徐娇娇直到现在也没搞懂这位沈教主为何突然发作,被乐悦笙质问一个头两个大,“阿乐,我当真冤枉”事到如今她着实没法同乐悦笙交待,一咬牙一横心,指着沈献道,“沈凤楼,西域虽然是你的地界,坤阳府也是不吃素的,你再不放人,即便你今日走脱,即便我今日救不了八山二岛诸位坤阳府必叫你大自在天从此永无宁日。”
“我说了我不走。”沈献慢吞吞道,“我等着徐都督您居中调停。”
徐娇娇实在不知他唱哪一出,半日艰难挤出一句,“如此阿乐先坐,我们慢慢商议?”
乐悦笙还不及答话,门上鼓噪,谢泊言带着长清山众人杀气腾腾闯进来,看见乐悦笙纳头便拜,“快马传讯,言道掌教在坤阳府遭遇埋伏,我等消息迟滞,此时才赶来护持,请掌教恕我等迟来之罪。”
乐悦笙道,“本待明日听徐督教诲,沈教主既等不及,那便今日。”转向昆仑山众人大声道,“尔等听清尔等敢伤八山二岛一人,自问有没有从我手中走脱的本事?长清山虽修道,却不忌杀生,不信邪的只管来试。”
乐悦笙在江湖上积威深重,一段话说完,连孟语兮也没敢回嘴。
“昆仑山敢拿我们的人,我们便没有人了么?”乐秋风在后叫一声,便有长清山弟子押着五花大绑一个人出来,正是金顶峰被活捉的厉鬼。厉鬼往地上一倒便叫,“教主沈教主救命”
乐秋风大声道,“厉鬼旗好几百口在我那押着,便是一命换一命,我们也不吃亏。”
两边互放狠话,徐娇娇控不住场,气得眼前发黑,破口大骂,“本督已经说了,坐下商议你们一个个在我座下喊打喊杀,不把坤阳府和朝廷放在眼里吗?”
这话已是极其重了,场子里安静下来。乐悦笙被沈献戏耍了一日的邪气消散,便道,“长清山聆听徐督教诲。”
徐娇娇定一定神,“先坐。”便有侍人上前,把翻倒一地的桌椅板凳归置了,重新布置羊肉热酒。八山二岛一堆人仍旧捆作粽子堆着,其他人便不肯坐。
徐娇娇招呼几次无人答理,坐下,苦口婆心地劝,“八山二岛与昆仑绵延数百年,双方各有恩义,何至于闹到兵戎相见的田地?”
“各有恩义?”孟语兮道,“徐督说的恩义,难道是长清山先祖使计蒙骗昆仑,过万鬼滩,劫杀大自在天满门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72 追究 ◇
◎你冷静点。◎
昆仑诸人俱各面露不忿。大供奉早认出乐悦笙, 碍于沈献脸面强压着不肯发作,此时忍不住, “若非西域诸洞数十年卧薪尝胆, 天下早无昆仑二字,徐都督说各有恩义,真是天大的笑话!”
八山二岛一时静默。乐秋风跳出来道, “先祖因何灭昆仑你怎么不敢说?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尔等倒行逆施,在中原横行无忌, 手段酷烈,伤我中原弟子无数, 我先祖依从天道行事,灭你昆仑有何不妥?”
大供奉冷笑, “你们的天道,便是哄骗我们先祖, 假意大婚,一过万鬼滩便翻脸不认,屠我一门老幼?天道二字, 到你嘴里竟然成了无耻之尤!”
乐秋风一步不让,“既是邪魔歪道, 诛之不问手段,我先祖为天下计, 舍生取义, 正是我辈效仿之典范, 你今日颠倒黑白, 才是无耻之尤!”
孟语兮听得极其刺耳, “我等既是邪魔歪道, 怎敢与徐都督共坐?还是早早走远,省得脏了坤阳府大门。”
徐娇娇骂乐秋风,“三十年前坤阳府主持长清山议和,早已说明天下从来没有甚么正邪之分,八山二岛与昆仑只是以不同道路研习武学,都是圣皇治下好子民。你今日一口一个邪魔歪道,视三十年前祖训于无物吗?”
乐秋风叫起撞天屈,“到底谁先视祖训于无物昆仑灭西岭,灭安阳,徐督怎能视若无睹?”
徐娇娇一句“你先祖屠了人家满门”到口边又咽下再车轱辘话下去,一年也不得消停。便道,“我来姑余,奉的是是圣皇口喻,请诸君效仿先贤,不计恩仇,为天下太平计,商议一个共处之法。”
大供奉看一眼沈献,代为发言,“怎么议?”
徐娇娇原想摸两边的底,再提议和之法,今夜稀里糊涂被沈献打乱,只能硬着头皮提一个方案,“唐门与武氏确实损伤惨重,人死不能复生,多作计较亦是无用。不如沈教主赔个不是,贴补银两襄助两宗门重建或可商量。”
人群里押着的安阳门人立刻叫起来,“赔个不是便能换回我同门血脉的性命?”
大供奉冷笑,“这话说的仿佛三十年前你们拿出来的几万两银子把我一门被屠戮之老幼换回复生了似的?”
两边沉默。
谢泊言上前,向大供奉作一个揖,“前辈对江湖旧事了若指掌,令小辈敬佩。”
大供奉无声冷笑。
谢泊言言话锋一转,“小辈虽年幼,却也听闻,三十年前长清山议和,时任坤阳府都督有言,今日议和,往日恩怨一笔勾销,日后谁再提起,便是与朝廷为敌前辈熟知往事,这一件不应当不记得?”
大供奉被眼前文弱弱的青年顶得一滞,半日说不出话。徐娇娇很是满意,“说的很是。”又转向沈献,“沈教主伤了西岭和安阳许多人命,缘由我也不多追究。请沈教主拿出诚意予以弥补,日后相安无事,大家仍是江湖好同胞。”
“徐都督怎么能不追究?”沈献一直握着玉佩把玩,微一抬首,“徐都督不追究,是想将这两家做的丧心病狂事悄悄一笔勾销吗?”
徐娇娇怔住。
沈献掷下玉佩,四下里看一回,“八山二岛来了九家,璇玑岛为何无人?”
八山二岛里的二岛,说的是东海璇玑岛和南海七珍岛。璇玑岛精研医术,一向与中原少有往来,最近十数年更不知着了什么魔,不见一个人在江湖走动,有人去拜也闭门不见。久而久之,中原有事都不叫他们。
沈献冷笑,“既是圣皇治下好子民,徐都督都不关心他们死活?是不关心还是不敢关心?”目光平平扫扫过对面八山二岛诸人,刻意略过乐悦笙,“大自在天十供奉年仅九岁的爱子失踪,十供奉苦心孤诣追查三年,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叫他于查到踪迹。”
乐秋风脱口道,“人在何处?”
“死了。”沈献语气平平,“叫人卖往声色场所,教授以色惑人的声色魅术,以图长成后做些皮肉生意。被九供奉找到时已是不堪折辱,跳海自尽。”
“跳海?”
“当然是跳海。”沈献道,“璇玑岛在东海中央,你们不知道?”
场中一片哗然。
沈献又道,“十供奉奉命清点西域十数年间幼童失踪无一不与璇玑岛有关。你们奉作医尊的名门正派,早已做了□□艳窟,不好笑吗?”
满场悄寂。八山二岛半日才有人出气,“信口开河,璇玑岛苗氏一代名门,怎么会做出此等事?”又道,“若你说的属实,那种地方总归是有人消遣去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