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悦笙手臂一勾一带,将他拉在身前,握住襟口拉低,将男人面颊掩入自己肩窝。携着他在达古冰川上一起一落,等终于落到地面,男人眼前发黑,膝上发沉,不住往下坠。
乐悦笙一手挽住,搓唇呼唤,便听蹄声得得,冰川后现出一匹神骏的野马,鬃毛极长,一任鞍鞯俱无。乐悦笙将男人推上马,自己一跃而上,任由男人整个伏在自己脊背上,反手摸一摸他脸颊,“咱们走。”
沈献神志迷离,他恍惚觉得站在达古冰川之颠,进一步便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乐悦笙立在崖下向他招手,他身不由主向她扑去,瞬间天地倒转,身体和灵魂无一处受他控制,乐悦笙却不见了他发出一声尖利的叫,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沈献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绵而软的床褥上,入目是白色的帐顶,屋中陈设简单,像一处民宅。下了大自在天,便不下雪,然而北方冬早,窗外已是秋风萧瑟。
屋子里起了暖炉,一室春意。
房门“呀”一声从外打开,便听谢春秋的声音道,“野马是人能骑的吗?好人叫你这么折腾一回都要去了半条命。”
“是我骑着呢我带着他还不成?”
沈献一颗晃荡的心落到实处,循声望去,便见乐悦笙同谢春秋一前一后入内。乐悦笙看见他便目光一亮,“你醒了?”
谢春秋审视地盯着他,“每回见你都是躺着进来,下回能自己走进来见我不?”
乐悦笙走过去挨他坐下,俯身看了半日,伸手摸一摸男人脑门,“你吓死我了早知道等你大安再走。”
沈献摇头,“我很”出口便是一滞,嘶哑可怕。乐悦笙扶他起来,靠在大迎枕上,口里安排,“老祖倒盏茶来。”
谢春秋摸摸鼻子,倒一盏。乐悦笙接过来喂他,沈献埋下头,含住盏沿一气喝光,向他点一点头,“谢谢老祖。”惨白的一只手抬起来,搭在乐悦笙肩上,“我有点冷。”
乐悦笙手背贴一贴他前额,凉沁沁的,“不烧啊”又贴一贴自己,“你怎么了?”
男人指尖用力,勾住她撑起身体。沈献极少表现这样分明的依赖,乐悦笙以为他难受,便拉他起来,任由他枕在自己肩窝里,空着的手去扯滑落的被子裹上。又安排,“老祖来看看他。”
“我半个时辰前才看过,有什么好看的?”谢春秋安坐不动,“你这点道行瞒不了老祖你就想让老祖知道,你跟阿乐的关系不一般呗?”
沈献隐秘的心思被人看穿,一张脸瞬间涨作通红,掐着她的指尖收紧,便要坐起来。乐悦笙拍拍他,“别动。”向谢春秋道,“老祖闲来无事拿小辈取乐,好不要脸。”
沈献仰起脸,入目是乐悦笙一点雪白的侧脸,唇角含着笑意,坦荡荡的。他只觉长久流浪的灵魂终于寻到归处,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松下来,垂着头,前额抵在她颈畔,一言不发。
谢春秋看一回有恃无恐的男人,又看一回淡定自若的乐悦笙,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回过头,门竟然开着,走过去掩上,压着声音道,“你同他难道”
“是。”乐悦笙笑一声,“老祖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个屁”谢春秋骂一声,“唐家刚被灭门,唐继之还糊涂着,你这时候退婚已然叫人非议,不消停些,还要同旁人裹缠不清你乐掌教的名声要不要了?”
男人紧张地挣一下。乐悦笙制止,“没你的事。”转向谢春秋道,“唐继之的病我会设法给他寻医,我的婚事与唐门不相干老祖体谅。”
谢春秋久久叹一口气,问沈献,“你也叫沈凤楼?”
沈献点一下头。
“你与昆仑山那个同名?”
乐悦笙插口,“他就是昆伦山那个沈凤楼。”
谢春秋几乎没从椅子上摔下来,“你说什么?”目光定在乐悦笙怀里苍白瘦削的男人身上,这人打从狭山水道现身,随时都是一副喘气都费劲的模样他从来没敢往昆仑山那个人身上想过。
竟然是同一个人?
乐悦笙点头,抿着嘴笑,“老祖说话可要小心,我都打不过他,您老更是不行。”
“把宗门护山大阵搅得乱七八糟的人就是你”谢春秋说一半又闭上昆仑山沈凤楼确实打不过,但眼前这个人的模样,有哪一点像?忍不住道,“你这厮别是装给我们这个傻掌教看的吧?”
沈献冷冷瞟他一眼。只一个顾盼,目中便是冰钩子一样的寒意,直震得人脊背生寒。
谢春秋久历江湖,第一次被人目光震慑,半日回过神,盯着他点头,“难怪”又问乐悦笙,“你带八山二岛围攻昆仑山,原来都是作戏乐掌教把一个中原玩弄指掌间,真是胆儿肥了。”
“我哪里作戏了?”乐悦笙辩解,“八山二岛闹一回,如今不是快意多了?”漫不经心道,“不闹这一回,您老一辈子都见不了徐娇娇一回吧?”
“对还有徐娇娇。”谢春秋道,“她知道你……你同他的关系吗?”
“不知道。”乐悦笙厚颜道,“求老祖务必保密。”
不叫人知道那便是私养的外宅。谢春秋再看缩在乐悦笙怀里的男人,目光便多了一分同情。他久经风浪,什么离奇事没见过?淡定接受,“你二人既是如此关系,和谈应很快便有结果。”越想越意难平,“可怜一个江湖被你二人耍得团团转。”
“这话怎么说?”乐悦笙不高兴了,“若不是当日八山二岛灭昆仑,怎有今日之祸事?五十年前的事,与我又有什么相干。一报还一报,罪魁祸首认真寻,寻到一百年前也寻不出个结果老祖竟甩在我头上。”她一直抱着沈献,分明感觉他身体变化,“好像又有一点烧。”
沈献绷着心弦时还好,越听乐悦笙说话越放心,心底里一股蛮劲泄了慢慢迷糊起来,听她说话摇头,“我很好。”
“老祖还不快来?”
谢春秋只能过去把脉,越诊越觉惊奇,脉象搏动快速而虚浮,分明是极虚病人的脉象,而且分明感觉不到一星半点真力存在这个人真是昆仑鬼王,一教之主?
沈献半失知觉,恍惚挣一下,喃喃反抗,“别碰……”
“太虚了,还是温养为上”谢春秋刚说一半,门上有人疾疾相叩,“掌教,徐提督来了,外头拦不住马上就要进来了。”
乐悦笙忙把男人放回枕上,用棉被裹好,摸摸他发烫的脸颊,“勿出声,我很快打发了她。”便放下床帐。
“砰”一声响,大门从外打开,一个女人连笑带说,“你这厮做了掌教,越发架子大,既在姑余,我都不能寻你喝个酒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67 徐娇娇 ◇
◎徐督拿我这当自家后院吗?◎
来人一身圆领织锦官服, 头戴一顶乌金色翼善冠,肤色晶莹, 眉目含笑当今坤阳府大提督徐娇娇。
乐悦笙刚转过身, 一见她便皱眉,“大提督如今连民宅都能闯了?”
徐娇娇一进门便见床帐低垂,无风自动, 哪能不好奇,立刻走过去,“这是哪位”一语未毕, 被乐悦笙拦住。乐悦笙皮笑肉不笑,“冒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