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山雁微微颔首:“不错,她明日进宫。”

“好,我这就?回去准备!”孟燕回忙不迭得应道,连礼都没?回,兴高采烈地走了。

不远处看?到一切的宫侍们暗暗感叹,不愧是能?被赐‘宸’字封号的皇贵君,真是太恃宠而?骄,在?皇后面前礼数都这般不周全。

皇贵君的姐姐如今又立了大功,特赐世袭罔替的一等?王位,在?所有的开国异性王中,可是独一无二的恩赐,不知道让多少人眼红。

难怪皇后都不敢责罚他,皇女年幼,他又无母家依仗,日子并不好过。

*

翌日,孟灵徽进宫与孟燕回想见。

她比从前更加憔悴,从前只是病西施,如今几乎连路都走不稳了,姣好的面容瘦削,满眼疲惫与沧桑,甚至连乌发中都出现了几根白发。

孟燕回惊讶又难过:“姐姐,你?去一趟鹤绥府,怎么就?憔悴成这样了?是不是因为政务劳累的?姐姐,你?的身体本就?不好,如今沈、陛下大业已成,不要再这样劳心劳累了,安心退出朝堂养病吧,好不好?”

孟灵徽重重地咳了好一会儿,无力地笑了笑,唇畔弧度悲凉:“我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怎可轻易言退。”

“姐姐、”孟燕回还想继续劝。

“皇贵君别担心,我一切都好,只是这次去了鹤绥府,府中下人粗心,紫藤花感染了虫病,被我责罚了一番,那下人内疚跳井自尽了。”孟灵徽疲惫温和的眸光中泛着细碎的光泽。

孟燕回神色一怔,立刻对周围的宫侍道:“你?们都下去,我与家姐叙旧。”

“是。”宫侍们退下,孟燕回才紧张无比道:“姐姐,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你?都变成这样了,还不肯放权?你?真的想累死自己吗?你?都已经有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往后孟家子子孙孙都会守你?的荫蔽,你?何苦这样呢?”

“傻弟弟。”孟灵徽哀伤一笑,几欲破碎:“我若辞官,那你?和我就?都活不成了。”

“什么?怎么可能??你?是开国功臣,又揪出了贪腐大案,朝堂安稳,为何你?要这样说??”孟燕回大惊失色。

“也?只有你?这个傻子会认为安稳。”孟灵徽急得咳出一滩血来?,她已然?连久站的力气都没?有了,低喘着跪坐下。

“这次我明着是调查贪腐,可实际上,被诛杀的八百人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前朝的那些遗老遗少.....我不过是陛下泄愤的刀子。”

“可、可你?也?只是奉命行事啊,而?且他们污蔑皇后,确实该死。”孟燕回道。

“可她们是以贪腐的罪名被诛杀的,这就?是冤案!”孟灵徽神情悲戚,柔弱的身子摇摇欲坠。

孟燕回呼吸一滞。

孟灵徽看?向他:“陛下赐我的世袭罔替的殊荣,位列开国功勋之最?,背后深意,你?真的还不明白吗?”

孟燕回不愿相信地摇着脑袋,想要逃避。

可孟灵徽却不允许他逃避,握住他的肩膀,道:“如果我当?初不调查这个案子,你?我早就?性命堪忧,可我如今查了这个案子,亲手制造了冤案,被迫与文茹,周晗光等?旧臣为敌。我又太过惹眼,遭人眼红。日后必定有人拿此?事来?弹劾我,陛下就?会顺手推舟,将我和我的手下处死,以平息官场之愤。”

“不可能?!不可能?!”孟燕回仿佛受了巨大的冲击,质问道:“为什么啊?姐姐你?是功臣,那么多官僚,为什么沈黛末要推你?做刀子?就?因为你?也?是旧臣?不会的,她不是这种人!她不是!”

“你?还不明白吗?!因为冷山雁!之前楚艳章一案,众多旧臣弹劾他,差点让他做不成这个皇后,叫你?取而?代之。他便?想将你?我彻底铲除,永久后患。”孟灵徽沙哑地喊道,胸口承受不住如此?激烈的情绪不停的起伏。

孟燕回顿时恍惚了一下,似乎信了孟灵徽的话,可他依旧存着一丝最?后的希望。

“他怎么能?做到这些?”

孟灵徽轻嘲地笑了一下:“你?以为妖后之说?是无稽之谈吗?楚艳章怎么会突然?发疯要杀他?他的狠毒,你?不是没?有见过。他迷惑陛下的手段,你?也?应该比我更清楚。”

孟燕回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清澈的紫眸近乎崩溃,泪水溢了出来?。

“她怎么可以这么相信冷山雁,这样迫害我们。我知道他善妒,所以这些日子,我再也?没?有在?她面?*? 前露过脸,没?跟她多说?一句话,我已经退让到这个份上,我都愿意跟冬儿这个小孩子玩在?一起,他竟然?还要步步紧逼,甚至连家人都不放过,为什么?”

“因为陛下赐给你?的封号是‘宸’啊,这样贵重的封号,包含着这样深的爱重,他怎么可能?不记恨。”孟灵徽轻轻擦去他的泪,声音温柔又蛊惑。

孟燕回眸光一怔初梦初醒,仿佛才意识到沈黛末这个封号里?的情意,咬咬牙道:“那也?是沈黛末愿意赐给我的,他凭什么记恨!”

“可他已经这样做了,还即将置你?我于死地,燕儿,我们并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孟燕回陡然?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滔天之火:“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妖后怎配为国父?阖该取而?代之。”孟灵徽原本柔情的眸光狠辣至极:“你?与皇子亲近,他视你?为亲父一般,两位皇女又都年幼不记事,现在?就?是他崩逝的最?好时机。”

雷雨

“陛下, 已经?三更了,您忙了一天,是否回寝宫歇息?保重身体要紧呀, 皇后此刻也未安置,在等您呢。”中官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案边, 对沈黛末轻声说道?。

书案之?上, 奏折堆叠地高高的, 好似高三被课本试卷堆成小山一般的课桌。

沈黛末从奏折中抬起头来, 眉眼中尽是疲惫,额前的发丝凌乱着垂着,一副被工作?掏空了身体, 萎靡不振的模样。

“回去吧。”她嗓音低哑,纤指倦怠地揉了揉眉心。

“是。”中官立刻出了殿门, 高喊道?:“起驾”

立刻便有16个宫人抬着便舆停在宫殿门前, 另有8个下人掌着灯, 替沈黛末照亮道?路。

沈黛末走到轿撵前, 正?要?进去,忽然一阵凉风卷席而来。

“可是要?下雨了?”她仰头望了望乌云密布的天色。

中官躬身笑道?:“看样子许是要?下了,正?好消消秋老虎的热气。”

沈黛末嗯了一声,进了轿撵中。

十六人抬的轿撵很稳, 沈黛末在里面都快睡着了, 等回到含凉殿的时候, 整个人已经?困得快要?不?行。

冷山雁早早地就站在了宫门口前等着她, 夜风像阴凉无形的水流, 将他宽大?的衣摆和青丝吹得荡漾, 露出他修长冷白的腕骨,骨节分明的手指交叠着, 弧度优雅而疏冷,仿佛一尊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他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宫门口等着她归来,宫门旁隐没在黑暗中树木随着晚风摇动着,树叶发出沙沙声,他的身影与树影融为一体,一起拓印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