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用到这一生来，真是不够瞧的。

至于说粗夫挑卖，做吃走摊，更是一样也做不出来。

转悠了好半响，她略有些苦闷回身转家。

入屋，就觉得屋里太过于安静，推开常年暗黑的那小灶间，却瞧见母亲软卧在一边儿。她吓的赶紧上前，“娘，娘啊，你这是怎的了？”

林氏悠悠醒来，看着泪流满面的三姐儿，轻轻叹了口气，拍拍她手，“娘刚才就是脑子一晕，不知怎的就晕倒了。无事啊，三姐儿莫怕。”

母亲越是这般轻言安抚，杨玉瑶的眼泪就流的更汹涌。

前一世，母亲在自己入了江家后不到半年就没了。当时急症发作，请了郎中来瞧了之后，便直接让准备后事。

算算时间，距离娘逝去也不过一年多了。是不是在这时候，母亲就痼疾在身？

“娘，你去歇息着，我去做饭。”

林氏勉力撑着她手站起来，“不了，你是姐儿，跟玉春儿一样，须得养着。姑娘家家的，都到了说亲事待嫁的时候，若是再把手给磨的糙了，说不了好亲事。”

姐要待嫁，她将要面临说亲事，到了这种时候，但凡略过的去的人家，俱是要把女儿娇养着的。

杨家虽是户落魄书生人家，但前几代好歹也有过书香门弟之称的人家户。是以在林氏质朴的想法里，女儿们都须得娇养着，才不能亏待了她们，也不能教人笑话去。

“娘，你必须去躺着，家里有我和姐姐。你都倒了，我们还如何安心待亲？”

她小手紧紧攥着林氏的手，被掐的有些痛。看着女儿嚼泪却坚定的眼神，最终林氏轻叹一声，扶着她手入了屋。

“三姐儿，把娘为你们缝制的旧手套儿戴上。莫糙了手。”哪怕是躺下，林氏还是这般殷殷嘱咐。

“娘……”杨玉瑶垂首间，把快要出口的话强咽了回去。饭都吃不饱的人家了，皮肤糙不糙和嫁人……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瓜葛，不过是为人母的一些美好期望罢了。

“你好生将养着，我和姐姐的事情，还是待家里吃饭不愁了再考虑罢。”

看着三姐儿快速离开，林氏难受的抚额，终归是她这当母亲的无用，孩子们都跟着她受苦了。

在家里做针线活的杨玉春中途出来，看是杨玉瑶做饭还微吃了一惊。

“娘刚才晕倒了，我让她去躺下歇会子。”

杨玉春“啊”了一声，最后眼睛一红，转身就去了外面。

吃饭其实就是糙米，混杂着林氏扯来的野菜熬的稀的很的。家里一天吃两顿，早食是稀的，这晚上的汤略少一些。但整个来说，还是汤粥一样。

一家六口人，沉默着喝完粥后，便早早上床，晚上点不起油灯，早些歇下还能省灯油。

身边的人儿一直在辗转反侧，最后，杨玉春腾地坐起来。“姐，可是在想娘的身子？”

“唉，娘最近频繁发作头晕症，再这般下去，以后这家可怎么办？”这年头很多人早早儿逝了，其实是身体熬坏的居多。隔壁的三婶儿，不也是最初头晕，后面咯血最后痨病而亡的么。现在留下几个半大不小的丫头小子，一家子过的也是凄凉的很……

“玉瑶，姐今天晚上去了陈牙婆家，她说有几户大家在招丫头，虽然不如家生子的月钱多，但据说一个月也能有差不多一百到二百个钱的。若是得了主子爷的青睐，据说还能往上爬一些的。”

杨玉瑶攥紧了拳头，“姐，你存了甚想法？”得爷的高看往上爬……一个丫头再怎往上爬，不也就是个妾或者是……通房玩艺儿这一类的么。

那起子玩艺儿，在人家有钱人家里，也不过是个随意处置的物件。

“把她绑起来送去给杨家老爷……”“姨娘，你那一身的媚劲儿，还是在刘老爷身上去发作吧，哈哈……”

想到前世的种种，杨玉瑶吓的一把抱住姐姐。“姐姐，你不要去当妾，不能当爷们的通房玩艺儿，不能，绝对不能……”

……

感受到妹妹受到惊吓，杨玉春赶紧安抚，“三妹妹莫怕，莫怕啊，姐姐只是想去给有钱人家当洒扫丫头之类的挣些钱。”

“不要，我不要姐姐去，你即将备嫁，还是安心搁家里面养着吧。要去……也是我去。”

她闭眼，眼泪滚滚而下。如果用自己的一身去换全家人的安康，她……纵然再走了老路进大宅门儿当丫头，也还是愿意的罢。

和林氏这般说了，最终，林氏在痛思了一阵子后，还是转身去找了歪脖子树下的牙婆。这么一家子耗着，真是全家都得耗死去啊。

“那起子大户人家的丫头也不是太好进的，人贴身侍候的都是些家生子之类的。平时要找的下人，也就是些寻常的洒扫粗使丫头，三姐儿……娘舍不得你去当地样的粗使丫头。我的女儿原应该是当大家小姐的命，哪里值当去做那起……”说到悲伤处，林氏哽咽拉着她手说不出话来。

不想再看见母亲太多苦难的眼泪，杨玉瑶用力捏了捏林氏的手，“娘，想想家里这么多张嘴吃饭。若是我去大户人家把差当好了，一来我自己有口饱饭吃，二则还能为家里捎回来不少的月钱，这是好事儿，反正我现今年岁还小，再磋磨上几年也还是可以的。”

这个时候十六的姑娘好成亲。贫寒女人二十岁也还是可以的。没听说么，宫里面的宫女出宫，也还得二十五岁才能出来嫁人。她二十岁，出府又有何不可呢？

看小女儿一直笑盈盈的，浑没有伤心难过的样儿，林氏的眼泪就流不出来。最终，还是强打起精神带着她的三姐儿去了牙婆家。

陈牙婆嘴里镶嵌着一颗金牙，体态雍肿，面上搓了厚厚的一层粉，一双精明的眼睛瞧着姑娘们。眼神落在漂亮姑娘身上，便会呵呵笑的人心里发毛。那眼神粘在身上，就觉得她在惦量着这人值几斤几两。

此时杨玉瑶站在她跟前，就被她这般审视着。最终，陈牙婆颌首，“三姐儿是个好的呢。虽然家世略败落了，但是老身这眼睛可毒着呢，瞧着这皮肤小身子骨儿，往后必定是个小美人胚子。若是入了大户人家，甭说当主子跟前得脸的大小丫头，哪怕是姨娘，将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林氏把眼瞧去，细细打量一番，也觉得自己的三姐儿是真有美人胚子的。那尖尖的下巴，我见犹怜的水灵灵的眼睛，肖极了自己的红唇……可惜，命不好。一群被收来的各色姑娘们，这会儿到是眼神羡慕的看着杨玉瑶。在她们眼里，若是能当是有钱人家的姨娘，真就是发达了吧。只是原主儿则垂着头站在那儿，仿似害羞，但实则却是暗自嗤笑了一声，我才不要当丫头呢。

这正各自寻思琢磨着呢，院门儿突然被推开，从外面蓦然进来一群衣着华贵的丫头婆子。

一个引路大丫头，青花褙子套着红色的大袄儿，头簪一枚白玉簪，小脸儿俏生生，一双明眸末语先盈笑。

“陈阿婆，我们家管事的前来挑丫头，你这儿可有不错的人等。”

随着进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很是干练的中年婆子。

在看见这妇人时，杨玉瑶心里微惊，这日子也是赶巧了的。

怎的就遇到了这应城最大的杨家的人呢。

虽然都是姓杨，但却不是本家。这杨家在应城也算是排行前十的望族了。

这么一大望族，奈何祖上富贵过几代了，现在的后人不惜福，行事张狂肆意，是以在杨家做奴才，并不是太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