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儿,三姐儿,可是做噩梦了?”
听着这一声急促的呼叫,杨玉瑶清醒过来,看见母亲略有些尖削的脸,她颤抖着搂着她娇声唤出,“娘……我不要死,不要死啊。”
林氏搂着女儿,无奈何地轻拍了拍她。“三姐儿这是咋的了?不怕,有娘在。”
说话间,她眉宇间全是愁绪。
家里贫寒,姐儿前些天受惊入水,事后就一直发烧不断。大夫都说要预备后事的了,不曾想姐儿到是挺了过来。感受到娘的恐惧,杨玉瑶慢慢抬头努力挤出一抹笑容。
“娘,我极好呢,莫担心我,就是看见你,我好开心。”还能看见母亲,当然开心。
“你这傻孩子。”林氏轻笑,抬手替她抹了脸上的汗渍,“再睡些罢,我去瞧瞧能不能借些吃的。”
看着娘慢慢离开,杨玉瑶轻蹙秀眉。瞧着小小的身体,有点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做了一场梦?
虽然她不清楚那个古怪的梦魇般的过往。但是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个小小年纪的人儿。这一切令她匪荑所思,但又无比的庆幸。起码,娘还在,娘在,那二哥也就还在的。
二哥在,以后那个还没来的及出生就被熬死的弟弟,或者是妹妹的,是不是也可以存活。十三岁,这个年纪好啊,至少不会在后面看见亲人相继离世,一切都还来的及……
想到这儿,杨玉瑶眼睛又红了。
在床上躺了两天的样子,玉瑶就再不想闷在屋里。
虽然不理解为何醒来就变成了十三岁的时候,但能活着一切都好。不过看着母亲林氏为了这个家操心的头发都愁白了,她也难再闷在床。
父亲是个落第的秀才,手无缚鸡之力,平时又好个面子,家里早些年还有点薄产,但都因为他手散,又没个成算,最终家业没落到薄产被典卖。
如今一家人全指着林氏在外接些缝补,或是桨洗的活计维持生活。杨秀才因着前些年坐馆孩子打架伤了一个弟子,现在名声败坏,就一直窝在家里不是发脾气,就是训斥玉瑶她们。
其实在家里薄产还没被典卖的时候,父亲也是把她和姐儿当成心尖宠的。
奈何这些年家里的生计愁人,父亲又是好脸面的人,在家里闷的久了,那不得志的郁气就越发往妻儿身上浇。
“其实要让家里得到改变,摆脱困境,还是得有钱。可是这时候哪里去寻钱呢?”
想到这些,她略愁。家里没落,十四岁的二哥也不是太上进,只在外面游手好闲钻人圈儿。十六岁的大姐儿,按理是应该与早些年订婚的陈家成亲了。但她知道陈家因着家里没落,所以越发瞧不上大姐,在今年三月的时候便会上门退亲。
而当年退亲的由头也极让大姐难堪,算算时间,一切还来的及。这一世,怎么也不能让大姐再被那名声带累,最终不得不被一个媒婆说到了远远的望乡镇去……
这般琢磨着,她霍然往外走。才走到麻姑巷子外,迎面走来几个年轻男子。
这几个年轻男子,并排俩个走着的,一看打扮就是主子爷。这俩人一高一矮。左首的那一位挥着玉扇子,青丝随意挽了个发簪,别着华贵的雕兰簪。眉如裁,目似星,鼻似胆悬唇微扬,天生自带三分笑颜,一见如沫春风。
他身边的那一位略矮小点的年轻儒衫男儿,则生着张娃娃脸,雪肤明眸,一路行来与高个男人兴奋地说着什么。眉飞色舞的,似乎性情略活泼。反倒是他身边的人,长相绝美,只是瞧上一眼,便令人羞涩自惭,他一举一动高贵出尘,行动间也只是略颌首一下,喜怒不形于色。
略扫了一眼,玉瑶便赶紧垂头站在一侧,暗自攥紧了手。
那高个子俊杰出挑的男人,表面上看似乎优雅如冰玉,她却最是清楚,这人是怎样的一个翻脸不认人。
前世她头一夜还殷勤侍候这人,可是第二天就被人直接当成了下注的玩艺儿,送给了年过半百的胖子刘掌柜。
谁能想到,今生哺一出门,便会恰恰好的在此处遇到此贼子。
想到这,她全身冷肃。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家四少在经过玉瑶身边时,脚步似乎顿了顿,视线停留在她后颈窝那一粒梅花肉痣上。
江四爷皱眉,这丫头刚才匆忙瞥他一眼,似乎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虽然情绪收敛的快,但他还是敏感察觉到她的排斥。那眼神儿,复杂的让他要想再探究一番。
一边的徐七瞅着他这般模样,纳罕的也扫了一眼这乖顺站在一边的丫头。看年纪似乎也有十二三岁,一身衣衫略短促,袖边也有磨损了的痕迹,裙摆更是缝补了好几处。
明明就是个贫寒小家的,但站在这儿低头间,到是能看出那露出的脖颈肌肤细腻如瓷,因垂头,到是瞧不清长相如何。不过,露出的后颈窝肌肤瞧着到是极白皙细腻,尤其是那颈窝处被头发遮挡着的若隐若现的红色胎记,令人有种冲动想撩开发丝再瞧上一瞧。他手指动了动,还是理智往前走了。
“四少,难不成还对这起外面的野花儿有兴趣了?”
徐七朗略不解。这一位四少爷可是眼光极挑剔的。
家里订的亲事是门家世相当的嫡出小姐,据说也是美貌不凡的人儿,面前这个小丫头一看发育都还不齐全,又是粗布烂衣的,哪里有娇养的姑娘看着美丽大方啊。
“走罢。”江四少摇头,把刚才的那些疑惑敛去。他可没兴趣对一些路边的野花多关注。只是走了几步,想着刚才那惊鸿一瞥的胎记,没来由便觉得在哪里见过……似乎在一个妖娆绮丽的梦里……他脚步一顿,蓦然回首……
……
可惜一直看不清人影,但那抹身子,尤其后颈处那一朵红色梅花胎记……这五年来却是记忆深刻的。
刚才这瘦弱的女子,似乎也有这样一个胎记?
巧合,还是注定的缘分?他疑惑,正好,便瞧见那丫头也匆促间抬头向这一边儿望来。
俩人视线相触,他捕捉到对方呆怔,又透着些许慌乱的神情,长长的睫毛猛然一扫,那人已如兔子般转身就逃。江四看的唇不可自抑往上扬起,到是只可爱的小兔子,可惜太瘦弱,哪里能及的上梦里面的那个勾人心魂的小妖精。
紧跑了几步,杨玉瑶才吁了口气。江家四少爷平常就是一幅生人勿近的人一个,看着也是冷漠无情,可谁能知道,在江家最危机的时候,就是这一位四少爷力挽狂澜,一举把江家扶上了应城四大家族之首的呢。
也是那时候,众人才知道,这一位江四少爷每年大多数时候在外面看似闲逛、爱游山玩水,可真实的人家却是把商号做到了满大奉朝……
想到这些,杨玉瑶面娇眉簇,这一世,她是再不想与这起人有所纠葛。那么目前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才能让全家人摆脱这般清贫之态。
看看身上短促的衣裙,这些都是大姐儿穿过后,再给她的。
集市上各种吆喝,路边的摊贩各杂食,每一样都散发着新鲜甜蜜的味道,但是,却也只是让口水分泌的更多。
看了半天,才思量出来,自己前半身也真真是活的憋屈。就只知道哄着个爷们,旁的营生之类的手腕却是件件儿不曾有。
针织女红不行,琴棋书画也只是勉强能识得字。
就识字也是有半年江四爷闲在家里,看她对读书向往,这才学旁人红袖添香,勉强教了她一阵子。
也亏得她还算是学的用心,是以那半年到也能勉强把三百千之类的看完。事后看个简单的信札之类,哄一下爷儿嚼个酸句子的倒也勉强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