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洱毫无防备地转过头,便看见了一张微笑着的水红色的唇。

视线往上瞧,桑洱就呆住了。

尉迟兰廷……居然穿了男装!

头戴黑纱帷帽,黑发都束了起来,月白衣袍玄色衣带。眉如墨染,风神俊秀,隐有几分秾丽艳煞的邪气,和女装时不相伯仲,甚至还更好看几分。

桑洱瞠目结舌。情不自禁地退后了一步,后腰就撞上了栏杆“你、你怎么穿了……”

“我在女扮男装啊。”尉迟兰廷弯下腰来,将她困在了栏杆上,刷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在侧面挡住了他们的脸,微微一笑,说“桑桑觉得怎么样?”

尉迟兰廷的眼形狭长。眯眼笑时,更显细长,可还别说,还挺像狐狸的。

如果遇到了蹩脚的道士,搞不好真会把她当成画皮妖怪。

他们在二楼的楼台一角。旁边的柱子悬挂了一溜橘红色的灯笼。下方的旦角在咿咿呀呀地唱着婉转的故事。周遭的观众,注意力都被戏台吸引了,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个角落。

明知如此,面对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庞,桑洱的心跳还是微微加快了,腰也情不自禁地往后一靠“什么怎么样啊?”

尉迟兰廷好脾气地重复“我的男装怎么样?合桑桑的眼缘吗?”

桑洱眼珠子一转,诚实地说“合。”

尉迟兰廷的眼睛微微一弯,似乎很开心。可下一瞬,桑洱便一脸严肃地说“但是,兰廷姐姐,你以后还是少这样穿。”

尉迟兰廷的笑容一僵“嗯?为什么?”

因为你的胸本来就一马平川了,男装还

得裹胸,再这样一压,就更加没有胸了桑洱心想,但这话也不好说出来,不然,太伤尉迟兰廷的自尊了。

她就摇摇头“反正你别穿。”

尉迟兰廷“……”

被一打岔,桑洱都差点忘了一件事。她低头,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包还热乎乎的东西,塞到了对方手中“对了,你刚才走得急,肯定还没吃东西吧。我给你打包了一些吃的,拿好。”

尉迟兰廷怔了怔。

拉开丝线,手上的丝绢散开了,露出了几块雪白的糕点。

尉迟兰廷的表情,怎么一时消沉,一时开心的?变得也太快了吧。桑洱嘀咕了一声,戏台上的演出恰好到了高潮,桑洱便继续托着腮看戏了,没有再去看身后的人有什么反应。

从戏班子回来后,尉迟兰廷隔三差五就带桑洱去游玩姑苏的各个名胜。桑洱不知不觉就在这儿待了快八天了,每一天都被安排得满满的,脑子不用转,跟着喝玩乐就好,别提多快活了。连肚子上的肉好像都多了一坨。

法器拍卖会的时间越来越接近,也差不多该出发了。不料,在这时,尉迟家的主母卞夫人忽然提出要带家中的女眷去清静寺礼佛,同行人包括旁支的女眷,尉迟邕的两个小妾,当然也有尉迟兰廷。

不得不说,在仙道盛行的今日,卞夫人还保持着斋戒听佛的习惯,还挺罕见的。

反正就是去住一个晚上,不会影响法器拍卖会的行程。

没想到这么平平常常的一次礼佛,会出了大事。尉迟兰廷是第三天凌晨回来的,还受了重伤。听说,清静寺以前是乱葬岗,底下镇压着许多凶物。她们这行女眷入住清静寺的夜晚,尉迟兰廷所住房间底下的凶物跑了出来,袭击了她。

桑洱起床时已经是中午了,得知尉迟兰廷受伤的消息,十分着急。听说尉迟兰廷为了不吵醒她,是在院子另一侧的那间偏室里处理伤口的。桑洱急急忙忙地穿好鞋子,推开偏室的门,跑到了屏风的内侧“兰廷姐姐!”

屏风内,放了一个高高的浴桶,尉迟兰廷已经出水了,正在擦身,影影绰绰地能看见他的身体轮廓,以及青丝后那一片光裸的肩。

出人意料的是,旁边居然站着一个男人,正是那日在走廊上和他们打过招呼的方彦。

桑洱瞪圆了眼睛。

尉迟兰廷没穿衣服,这家伙怎么还站在旁边观看?

方彦见她来了,竟也露出了几分紧张的表情,似乎想请她出去。

不料,尉迟兰廷这时低声开了口“不用了。”

方彦皱了皱眉“你想好了?”

“没事。”

方彦不阻止了,桑洱才连忙不明所以地绕到了屏风内,看到那个浴桶中盛着漆黑的药液。

尉迟兰廷的面容有些苍白,坐在床边,已经穿好了裤子,上身却还是光着的。桑洱的目光,不由自主就在那裹着白纱的肩上一停,随后,流连到了胸口。

当那片肌肉紧实、平坦无比的胸口映入眼中,桑洱的脑海就陡然空白了“……???”

女人的胸再平,也不会是这样的形状。

尉迟家的二小姐,尉迟兰廷居居居……居然是个男人!

桑洱觉得自己的世界正在天崩地裂,连方彦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手腕一紧,就被尉迟兰廷拉到了他的身边坐下。

桑洱回过神来,有种上当了的恼怒,涨

红了脸,张牙舞爪地说“好啊,原来你是男人,你居然骗我!”

尉迟兰廷抓住了她的手,垂眼,望着她,歉疚地说“桑桑,我是有苦衷的。若我不从小扮成女孩,便活不到今天。”

嘴上是这样说,他手的力气半点不弱,还箍上了她的腰,不让她离开自己。

“苦衷?”桑洱的挣扎一顿,狐疑压过了恼怒“什么苦衷啊?”

“这就要从十多年前说起了。”

接下来,尉迟兰廷给她说了一个很长的故事,关乎他的身世。桑洱平时最讨厌听别人长篇大论了。但是,这个故事太过惊心动魄,桑洱听得入神,连半刻的瞌睡也没打。

许久,桑洱才回过神来。她实在弄不懂尉迟兰廷的心“你把这个秘密告诉我,就不怕我转头就去告诉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