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盛沉声道:“大王,这场昏礼对你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诱捕牛进达,必须举办,至于昏礼的主角是不是世子和十二娘,并不重要。”
“啊?”李琰好半晌没明白,“你是说……君可是说……”
“我家阿郎说,”王君盛一字一句道,“如果世子找不到,大王不妨找一名身材样貌相似之人,从阿育王寺迎出婚车。”
李琰和王利涉面面相觑。
王利涉忍不住道:“可是十二娘不肯吧?”
“由不得她不肯。”王君盛道,“这点我家阿郎会办好,大王勿要担心。”
“那么,进入都督府之后呢?”王利涉思考着,“还要进行撒帐式,如今中庭里贺客们都已经来了,这些人都是都督府和州县各级衙门的官员,瓜州、敦煌各土族的家主,都认得世子啊!”
“阿郎说,这些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牛进达。”王君盛道,“牛进达此时已经在来都督府的路上,大王需要在婚车抵达前就把牛进达灌醉,届时婚车一到,在假世子亮相前立即动手!”
李琰明白王君可的打算了,他思忖了片刻,虽然比原计划要提前,却并没有什么大的漏洞,于是默默地点头:“利涉,你马上安排。”
王利涉领命。
李琰问道:“君可何时入城?”
没有王君可在场,他还真没有信心能顺利拿下牛进达。
王君盛笑道:“阿郎届时会协助大王擒拿牛进达。只是牛进达带的三百五十名越骑驻扎在羊马城中,阿郎希望大王能让他带五百人进羊马城,协助大王拿下这些亲兵。”
不等李琰回答,王利涉笑道:“此事不用你家阿郎费心,大王已经在羊马城安排了一千甲土,拿下这些越骑毫无问题。”
“是,大王既然有安排,阿郎也就放心了。”王君盛并没有争辩,“阿郎所担忧者,是牛进达的鱼符究竟是随身携带,还是放在羊马城让越骑校尉保管。所以,就请大王届时不能放走任何一名越骑,若是拿不到鱼符,即使捕了牛进达,我们也是前功尽弃。”
李琰的脸色严峻起来,王君可担忧的确实有道理。牛进达真未必随身携带鱼符,叛乱一起,万一逃出一名越骑,将鱼符带出瓜州,那可就误了大事。
李琰正要说话,却见王利涉笑道:“这点大王也考虑到了,他会命独孤刺史亲自率人围捕,绝不会走脱一人。”
“那我就放心了。”王君盛笑道。
正在这时,忽然有部曲来报:“大王,肃州刺史牛进达到!”
李琰一个激灵,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生死胜败,终于要见分晓了。
第二十八章 重演当年事,送君上天庭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重演当年事,送君上天庭
“戌时正,日夕”
坊外的主街上隐约传来报漏的声音,吕晟带着普密提和两名星将,众人举着火把,猛然撞开一家货栈的坊门,却发现宽大的货栈里空空如也。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吕晟举着火把,脸色阴沉地在货栈中行走,地上散落着凌乱的纸片、竹篾、皮革等物,还堆着一堆堆的木屑,打翻的颜料罐到处都是,凌乱不堪。
显然这里就是玄奘等人最后的藏身地,他们在这里组装了一具大型物什,却在吕晟追到之前顺利离去。
吕晟在地上一点点地翻找,忽然发现一张纸上似乎有痕迹,他拿起来观看着,纸上画的是一座建筑的结构图,仿佛是城门,上面用细线标着各种尺度。
“是瓜州的城门吗?”吕晟翻来覆去地看着。
普密提忽然道:“阿郎,这不是城门,是鼓楼,西城的鼓楼。”
吕晟恍然,西城因为南北狭长,锁阳大街贯穿南北,这座鼓楼就在锁阳大街的正中。城楼上置鼓,每日晨时擂开门鼓,黄昏擂闭门鼓,全城皆闻。两个时辰前,玄奘和李淳风、李澶考察的地方就在鼓楼和东城城门之间。
“走,马上去鼓楼!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吕晟带着众人离开货栈。
这个时辰早已经宵禁,吕晟和普密提等人换上敦煌兵卒的甲衣,骑马来到坊门。值夜的武候大声喝问,普密提拿出公文。这是李植早就备好的,众人的身份乃是都督府与城外敦煌军的信使,上面盖着敦煌刺史的大印。印鉴虽然是假的,却是毫无破绽。武候也知道如今的瓜州城各方势力杂处,军情往来频繁,不疑有他,当即开门放行。
吕晟策马疾行,不多远便来到鼓楼。鼓楼早已经闭门落锁,不过旁边一座屯兵的营房仍然亮着灯,驻扎有一伍兵卒,看守鼓楼。
吕晟将马匹扔给普密提,信步走到营房前敲门,当即有兵卒开门,看了看吕晟,诧异道:“你们……敦煌的兵?”
吕晟并不说话,径直走进房内,房间并不大,左右两间都是兵卒的卧房,剩下的四名兵卒尚未睡觉,一起诧异地看着他。
“你们伍长是谁?”吕晟问。
其中的伍长阴沉着脸起身:“我便是伍长。你是什么人?”
“如今谁在鼓楼上?”吕晟问道。
伍长脸色变了,伸手便去抄一旁的横刀,眼前却突然一花,吕晟不知何时竟然到了他面前,一把扣住他的咽喉,森然盯着他:“回答。”
“敌袭”其余四名兵卒大哗,纷纷要抄家伙动手,普密提和两名星将的三把弩箭对准他们。众人不敢动弹了。
“是……是世子!”伍长脸色涨红,喘息着说道。
吕晟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还有谁?”
“一名僧人,穿着常服,还有一人是书生打扮。”伍长挣扎道,“世子要借用鼓楼,是我们校尉陪着来的,我不敢拒绝。”
吕晟手一紧,“咔嚓”一声拧断了伍长的脖子。普密提一声令下,弩箭齐射,“噗噗噗噗”,四名兵卒刹那间被射杀当场。
“你们且在这里守着,我独自上去即可。”吕晟一松手,扔掉了伍长的尸体,从营房出来,径直登上鼓楼。
鼓楼高达三层,与城门楼齐平,楼梯内一片漆黑。吕晟踩在楼板上,年久失修的楼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径直走到顶楼,顶层是一座覆瓦的坡顶,下面整齐地安置着四面大鼓,靠南面的露天处,却安置着一副日晷。
吕晟站在鼓楼的边缘,扶着女墙望去,通透的星光密密麻麻地镶嵌在天空,明月半挂在东方的天上,在鼓楼上切割出明暗的光影。纵目望去,古老的瓜州城并未熟睡,各坊内依然有点点灯火,一副浩大的古城在视野中铺展开去。
更远处,昏暗的祁连山仿佛一条巨龙盘伏,山顶上月光映照,仍然看得见点点莹白,那是山顶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