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1 / 1)

“这次能娶到鱼藻,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福。”三人朝着城门处走去,李澶虽然比原先坚韧得多,可情感依然柔软,说到动情处就忍不住眼眶通红,“我原想着能带给她一生的幸福,可是今夜我们就要死了,我连片刻的幸福都不能给她。我们这一生太过短促,太过惨淡,我想着能让她在临死前开心一下也好,我不想她嫁给我之后连个笑容都不曾有,所以她提出让吕晟在迎亲路上劫持她,带着她在天上飞一飞,我立刻便同意了。我没法带给她的欢乐,别人能带给她,也挺好。这次我折回货栈,一来是觉察到不对,二来也是想跟吕晟商量一下细节。可到头来,鱼藻连这点心愿都无法满足了。”李澶终于流出了泪水,哽咽道,“师父,我想让她带着笑容而死!”

玄奘停下脚步,凝望着李澶,轻声道:“世子,贫僧来满足你们的心愿。”

“师父,您”李澶怔住了,就是李淳风也诧异无比。

“贫僧佛法粗疏,也不懂法术道术之类的东西。”玄奘慢慢道,“可是无论佛法、道法不都是为了救赎世人,使人心安乐吗?我们此生暗淡,可是贫僧却想在今夜的瓜州城放一朵烟花,让我们此生灿烂。”

瓜州西城,宣德坊。

吕晟坐在酒肆的二楼,这座酒肆靠近宣德坊的坊墙,坊墙只有丈许高,坐在二楼居高临下,可以看到坊外锁阳大街的熙攘人群。

玉门关司马普密提带着两名普通打扮的狼兵侍立在身后,微微地躬着身。

吕晟朝锁阳大街的四处观察着:“你说一个时辰前,玄奘和李淳风、李澶在这一带察看了很久?”

“是,阿郎。”普密提道,“他们测量了坊墙的高度,路面的宽度,以及各种距离,据说三人在街上谈了许久才各自散去。”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吕晟深深疑惑,“这一带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普密提正要说话,吕晟却摆摆手阻止了他,目光专注地望着大街,普密提诧异地看过去,只见一支五十人的铁甲骑兵正列队前行,队列前打着肃州刺史的旗号。

就在队列前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名样貌整肃、高大魁梧的四旬中年男子,身高足有六尺五寸。如今并非战时,他穿着一身轻便的皮甲,身后的一队越骑却身着明光铠,手持枪矛,便是行走于街市之中,也是目不斜视,按照行军阵列前行,一看便是那种百战余生的军中精锐。

想来此人便是肃州刺史牛进达,身后是三辆牛车,装载着他从肃州带来的贺礼。这是要去都督府敬献贺礼。

锁阳大街上的百姓早就知道这是肃州刺史来了,也不惧怕,避在道旁指指点点,向身边的人眉飞色舞地讲述当年瓦岗寨群雄的英雄事迹,仿佛自已曾亲身经历一般。

就在这嘈杂之中,牛进达猛然间心有所感,抬头侧望,恰好和吕晟的目光碰上。牛进达并不认识吕晟,却是瞳孔一缩,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威胁。

两人隔空对视了片刻,互相撤回目光。牛进达不动声色,继续驰行,队伍很快消失在东城的城门处。

“好生厉害!”吕晟喃喃道,“这种沙场征战出来的悍将,果然没有一个善茬。我心中只是略略有些杀意,居然就被他察觉。”

“他便是再厉害,在阿郎的面前仍然是一介凡人。”普密提笑道。

“你不懂。想杀此人,并不容易。”吕晟道,“好了,你继续说,还查到了什么?可有玄奘的下落?”

“属下并不知道他在哪儿,只是查到他去过哪些地方。”普密提道,“他带着两名索子匠去了一家鞣皮铺,定做两条三十丈长的鹿筋细绳,粗细不超过半分,缠以细麻增加其韧性,外表涂黑。”

吕晟顿时诧异了:“他这是要做什么?”

“属下也不知,我等到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只说一个时辰后来取货。”普密提道,“然后我询问他的去向,却是去西市采买一些硫黄和硝石。”

吕晟脸色有些凝重:“硫黄和硝石是用来制作伏火的,玄奘采买这些作甚……哦,他定然是帮李淳风买的,此人懂得丹经内伏硫黄法。那么后来呢?”

“后来玄奘在东西两市请了些各行会的博土,一名画匠,一名缝皮匠,两名洗染匠,两名塑匠,两名铁匠,四名纸匠,六名木匠。”普密提一一说道。

吕晟顿时如堕五里雾中,半晌才道:“他这是要作甚?难不成要盖房子吗?”

“盖房子不用洗染匠。”普密提低声提醒。

“我当然知道!”吕晟恼怒,“然后他人呢?”

“跟丢了。”普密提道,“他把这些人带去某个地方,我们没有打听到。”

“那么,李澶和李淳风呢?”吕晟问。

“这两人没有找到,似乎与玄奘分头行动,要采买大批物什,不知要造什么东西。”普密提小心翼翼地道。

吕晟沉吟半晌,忽然道:“你说李澶这时候仍然与他们在一起,没有回阿育王寺?”

“是的,属下在阿育王寺派有人,确定李澶没有回去。”普密提道。

吕晟看看天色:“这会儿已经到申时末了吧?李澶和鱼藻的迎亲队伍戌时一刻就要离开阿育王寺,只剩下一个多时辰,他难道不成婚了吗?”

“应该不会。”普密提道,“王家娘子仍在阿育王寺,李澶应该不会丢下她逃走的。”

“这倒也是。”吕晟面色严肃,推桌起身,“既然不是要逃,那必定是在谋划一桩大事,破坏今晚的叛乱。你带我去玄奘最后消失的地方,必须立刻抓住此人!”

“世子定然不是要逃,十二娘还在阿育王寺,他不会逃的。”

都督府后堂,王利涉正赔笑劝说着。

李琰仿佛困兽般走来走去,怒吼道:“他不逃又去了哪里?为何至今不回阿育王寺!只剩一个时辰了,新郎不在,这婚典如何举办?”

“大王少安毋躁,少安毋躁。”王利涉劝着,“这会儿贺客都已经上门,敦煌各土族的家主也已经到了,您一会儿出去接见,万万不能有半分焦躁。”

李琰点点头:“兵卒都埋伏好了吗?”

“瓜州两个镇的兵力都埋伏在了都督府周边,共有五百人,东城的三座城门都已经戒严,整个东城密如铁桶。您一声令下,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王利涉道。

李琰焦虑的神色略略有些放松。

这时候都督府的总管来报:“启禀大王,王刺史差了王君盛来求见。”

“王君盛来了?快请!”李琰急忙道。

李琰平复了一下心情,端坐在堂上。不一会儿,总管带着王君盛急匆匆地进了堂内,王君盛向李琰见礼。

李琰笑着:“君可派你来可有什么事吗?”

王君盛直接道:“大王,我已经向阿郎汇报了十二娘和世子劫走玄奘的事。阿郎听说世子至今也未找到,心中颇为忧虑,命我来听听大王的打算。”

“这逆子!”李琰恨恨地道,“你回去请刺史放心,只要十二娘好端端地待在阿育王寺,他跑不远。戌时前,我一定会抓住这逆子。”

“如果能找到世子,顺利昏迎自然是好。”王君盛道,“阿郎想问,万一世子没有找到,大王有没有备用的方案?”

“备用的方案?”李琰一时愕然,与王利涉对视了一眼,硬着头皮道,“这成婚之事哪里有什么备用的方案?难道君可有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