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1 / 1)

“吕晟,”李植骇然,知道吕晟一旦变身,自已这十几个人根本不够他杀的,急忙大叫道,“你只剩二十多天的寿命。难道你谋划三年,要带着遗憾而死吗?翟纹怎么办?”

吕晟一怔,喃喃道:“我死之后”

“你死之后,五大土族会弹冠相庆!你死之后,翟纹将会苦不堪言!”李植大吼,“你死之后,何必管他洪水滔天!”

吕晟两眼血红,紧紧握着拳,狼爪刺入掌心,有鲜血流出。他霍然转身望着玄奘:“法师,今生对不住你了,来世赔罪!”

李植大喜,喝道:“杀了他们!”

李烈一挥手,死土的弓弩一起对准了玄奘和李淳风,正要扣动扳机,猛然就听得庭院中响起“哞哞”的牛叫,声音极为凄惨。众人正愕然,“轰隆隆”一声,房门被撞得四分五裂,七八头大牤牛惨烈地嘶叫着冲了进来。牛的屁股上,赫然有一道血口。

“砰”一名死土来不及躲避,被牛抵在后背上,顿时整个人都飞了起来,骨断筋折,另外几人更是被撞翻在地,无数的蹄子从身上踩过去。众人纷纷躲避,混乱不堪,这群惊牛在屋子里乱冲乱撞,更有两头牛一头撞在墙壁上,“轰隆”一声,夯土砌成的墙壁几乎倒塌,灰尘和房顶的泥坯掉落下来。

“师父,李博土,走!”惊牛的后面突然闪出一条人影,赫然便是李澶。

李澶一把抓住玄奘和李淳风,撒腿就往外跑。

“拦住他们!”李植大吼,李烈等人想要冲出去,却被惊牛给挡住了。

李植气急败坏,从死土手中抓过一把弩,扣动连发,弩箭“噗噗噗”地钉在众人身后的门框上,更有一支穿透了玄奘的僧袍。玄奘一跤跌倒在地,随即爬起身,在地上接连几个翻滚,躲开弩箭的攒射,冲出了货栈。

李澶在街上早就备好了马匹,三人连滚带爬地上了马,狠狠一夹马腹,战马疾驰而去。这时,李烈等人才冲了出来,徒劳地射了几箭,眼睁睁看着玄奘等人绕过街口,消失不见。

李植和吕晟也奔跑出来,李烈灰头土脸地迎上去:“家主”

李植狠狠一巴掌抽在他脸上:“追!”

“别追了。”吕晟道。

“他们定然是去找牛进达了!”李植咬牙道。

“眼下临江王也在追捕,他们没那么容易见到牛进达的。”吕晟道,“我们只需看住两个地方,都督府和官舍。他们找牛进达,离不开这两处,命人藏在街上,一旦见到他们,立刻射杀。”

李植想了想,下令:“李烈,你亲自带人去。若有失手,自裁!”

“是!”李烈抱拳领命。

“他们若是能暗杀玄奘,玄奘早就死了无数次了。”吕晟神情一片落寞,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起,“这场友谊,最终还得在我手里结束!”

李澶带着玄奘和李淳风在街巷中急匆匆地穿行,对面街上忽然奔过一群兵卒。众人急忙躲到一辆大车后,静静地等那群兵卒走过去。

一名骑兵从后面追了上来,喝道:“谁是火长?”

火长急忙走出来:“何事?”

那骑兵道:“临江王命令,玄奘和李淳风格杀勿论,另一名年轻书生严加保护,不得伤害!”

火长道:“三名贼人,除了和尚外,两名书生年龄相仿,如何辨别?”

骑兵道:“简单,和尚随便杀,书生绑送都督府。”

“喏!”火长和众兵卒一起喊道。

骑兵疾驰而去,火长带着兵卒们继续搜索。

众人轻轻吐了口气,一起看着玄奘,玄奘苦笑不已。

李澶低声道:“师父,一会儿找个成衣铺子,给你换身衣服。这一身僧衣太惹眼了。”

“世子,你如何又返回来了?”李淳风问道。

李澶苦笑:“在货栈时,我听见你对我师父说的那句话了,虽然没有听清,却绝不是师父跟我说的那番。我知道事有蹊跷,便留意了一下,发现你们和吕晟之间的气氛颇为紧张,便没有动声色。”

玄奘对李澶的机敏颇为赞许:“世子真的是一夜之间便稳重了许多。”???

“我折回来后跳进货栈,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李澶摇头不已,“真没想到吕晟竟然成了这样的人,为了报复五大土族,不惜让瓜沙肃三州千万无辜的人丧命。我们都错看了他。”

“一个被仇恨浸泡三年的人,我早该想到会这样的。”玄奘苦涩。

三人找到一家成衣铺子,李澶出钱买了三套衣袍。玄奘还戴上了幞头,不过他光头没有鬓角,这襆头戴上去也颇有些古怪。

玄奘别别扭扭的,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

李澶急忙拽下他的胳膊:“师父您还是别阿弥陀佛了。”

玄奘醒悟,苦笑不已。

“师父,我这就送你们离开瓜州,”众人离开成衣铺子,走上熙熙攘攘的大街,李澶道,“我在瓜州城待了三年,上至镇戍校尉,下至贩夫走卒都认识不少,我找一家商队,护送你们进入莫贺延碛,去高昌国。”

李淳风道:“世子,我不去天竺呀!”

“你虽然不去天竺,却得暂避一时。”李澶道,“若我所料不差,从瓜州到长安的驿路肯定被遮蔽了,你回不去。如果不想卷入瓜州的战乱,你就去高昌国待上几个月,看看局势再做决定。”

李淳风顿时哑然,他知道李澶说得一点没错,想起居然要去高昌,心中顿时说不出的凄惶。

“那你呢?”玄奘问道。

“我不走。”李澶慢慢道,“鱼藻被王君盛带回阿育王寺,师父您说过,每个人生命中都有一桩要扛起来的使命。我和鱼藻的使命就是扛起我们对国家的忠诚。无论是纲常伦理还是国家律令,都不允许子女告发父母,我们也不会去告发他们。只是我们要站出来,我们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敢于背叛国家,他们的子女就敢于背叛他们。”

玄奘动容:“你们要在婚宴上挟持他们?”

李澶摇摇头,苦涩道:“都是我们的阿爷,哪里能下得了手啊!鱼藻在他们手中,我看来是必须完成这桩昏礼,我和鱼藻会在婚宴上发难,保护牛进达杀出瓜州,决不能让肃州的兵权落入阿爷手上。”

“你阿爷有一万大军,靠你们区区几人想杀出瓜州,实在渺茫。”玄奘道。

“是啊,九死一生。”李澶笑道,“不过也没什么,就像鱼藻说的,夫妻同命,一起生一起死罢了。”

玄奘默默地看着他,第一次对自已这个弟子生出一种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