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楼是七十年代建的,后来就废了,好像说是因为风水不好。”岭大爷简短略过风水的事,没有细说。
万重没想到,这个事儿居然还能有新的分支,还能换出新的地图。
岭大爷拿起自己身边的那个呢绒绸的旧袋子,解开紧紧系着的袋口:“幸亏我还留着一些东西,可能没用了,但好歹是个见证。”
岭大爷拿出的是个牛皮纸的文件袋,里面的东西似乎很薄:“我把复印件和原件都带来了。”
万重看着他递在自己手里的这两页纸,一张黑白,一张彩『色』,彩『色』的就是原件。
说是原件有些牵强,这应该是某杂志的彩页,被整页剪下来了。
“我忘了是叫什么‘美术鉴赏’还是其他了,反正是个挺权威的美术刊物,”岭大爷指着彩图右上角的那幅油画,“我见过原画。”
这页杂志上刊登了三幅美术作品,右上角那幅比较大,下面配文是――油画《1984年的泡桐花》;青年画家:茹冕。
左上角是一小幅竖长的油画,下方是一幅扁扁的油画,分别来自另外两位画家。
“茹冕,这个是画家的真名儿,1984年的时候他还不到20岁。”岭大爷把彩页放回了文件袋,只让万重看复印件,“原件儿就一份了,这个复印的也挺清楚的,你要是愿意可以拿回家去慢慢研究。”
万重谢过了老爷子,开始仔细看这张黑白印刷效果的《1984年的泡桐花》。由于刚才彩『色』的油画效果还在脑海里,所以现在仍可以想象得到,这幅画上泡桐树所开出的紫『色』繁花,一簇一簇,还没有长出叶子。高大的几近四层楼高的泡桐树就只有黑『色』枝干和紫『色』团花,配上后面树影里的白『色』洋楼,显得很华丽。
万重看到有的窗户还拉着窗帘,仿佛楼里还有住户:“1984年,这个楼里还住着人吗?”
“没有人住了,这是个空楼,只是有的人家走时比较忌讳,家里的东西都没有动,似乎是不想用了,也不想扔,就放在楼里了。”岭大爷似乎看出万重的心思,“没有贼敢惦记,那地方的大门口有专业的保安员。”
“茹冕当时在哪儿呢,他是怎么画出来的?”
岭大爷这时候似乎才想起来打量万重两眼,但那眼神也是一扫而过:“他当时就在河边坐着写生,离大门口还有段距离,他在画河岸风景,后来觉得这棵树好看,就把这些也画进去了。”
万重又仔细把这些窗户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一共就四层,每层只有六个窗户,两个大『露』台,估计一层是两家住户。
“这个窗户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万重指着第二层最右侧的那扇窗户,那窗户被泡桐树遮住了一小部分,但可以看得出窗户里似乎有什么,并不是黑洞洞的,也并没有拉窗帘,和某些窗户的窗台上摆放的盆栽也不太一样。
岭大爷没有作声,又默默把自己文件袋里的原件拿出来了:“你比对一下,颜『色』。”
看到原件,万重一眼就发现了端倪,因为那些东西的颜『色』是红的,虽然很小,也不明亮。但相较于整幅画里的白、黑、紫,这几点红还是很容易被发现的,不经意看,还以为是窗帘,因为是白『色』的背景,上面有几个红点。
但窗帘的形状实在奇怪,仔细研究的话,似乎更像个人形。
一座洋楼里的一格窗,又被泡桐花遮去了上半边,只有这一小块白『色』的类似人的背影的形状,还有上面的几点红『色』。
“你数数有几个红点儿?”岭大爷突然说。
万重也正在研究这些白底『色』上的红点,因为光影关系,窗户上半部在树影中的红点几乎是红灰『色』,只有下方的三个点比较红。而且,这三个点几乎是垂直匀距排列的。
万重觉得脑子里轰隆隆作响,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岭大爷咳了两声站起来,走到了万重的长椅后面。
万重觉得一阵冷,就感觉到老人的手指摁住了自己的左肩,十分酸痛,仿佛是个『穴』位。而且,那是一种旧伤复发似的痛,没错,这就是这几晚连续折磨自己的痛点之一。
万重也不知自己为何没有反抗,大概因为心里对岭大爷没有任何戒心。
一个痛点过后,又是第二个痛点,一次排下来,直到了脊椎部位,竖排着的三个痛点,每一个都让人痛不欲生。
岭大爷的声音在早春的清晨显得格外沉抑:“秉风,天宗,神堂,神道,灵台,悬枢,命门。”
虽然只说了一遍,但万重在痛楚里还是牢牢记住了。
标记,之前自己推测过的那些刀割的标记,正是这些。
发生在死者李某后背上的那些伤口,也是这些。
“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李某的尸体是一种暴『露』了吧。”岭大爷只说了这么一句。
因为,李某尸体背后的这几个标记被发现了,这应该是凶手不希望发生的。
“那么,画里的人,就是您刚才说的第四个?”
“嗯,如果按照时间顺序,他是第三个,李某才是第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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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四尺玉(26)封骨。
“死者姓梁, 男『性』,当时26岁,是一个司机。”岭大爷似乎已经将这些信息印在了脑子里,永远也忘不了, “他服务的这一家人, 我不便透『露』, 总之在寄寓市的地位不简单。梁某是这家主人家乡过来的, 算是远亲,学了开车的技能就留下来做司机了。
“梁某有个好赌的『毛』病, 这个主人家并不知道。他直到死前还在这家做司机,那天就是因为开着车回去的, 所以并没有引起保安的怀疑, 还以为是司机回旧住处拉东西的。
“司机消失了很多天,车是在主人家车库附近找到的, 就停在路边。在车上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指纹。后来是司机的赌友说过, 他曾经把主人旧家里的一些东西拿出去变卖, 换钱来赌。这才找到了这一处洋楼。
“犯罪现场是二楼最东侧的房间,现场有血迹,但不多,有的溅到了墙上和地板上。最奇怪的就是玻璃上的几点血迹, 并不是一大片, 而是分散『性』的几小块。
“尸体至今没有找到, 当时也只能列为失踪, 毕竟无法证明人已经死了。甚至到现在都有人猜测,这个司机是因为欠下巨额赌债才逃走的,躲到了什么地方隐姓埋名地活着。”
阳光渐渐微亮,但万重并没有感觉到丝毫暖意。
“这幅画呢, 您是怎么找到的?”万重不觉有些佩服起眼前这位老爷子,“还有,您的身份,方便透『露』一下吗?我是说除了作家这个身份之外。”
岭大爷笑了笑:“作家不敢当,只是心里有想法就写出来了。我是个退休的老警察,当初参与过这个案子,包括后来李某的那个案子。”
万重并不惊讶,因为心里早已猜中了几分。
“司机梁某和其他受害者一样,都是阴历初七生人。”老爷子的这句话就像是划亮了一根火柴,点燃了最后一支蜡烛,照亮了最后一个黑黑的房间。
“因为梁某服务的主人家不想再深究这件事,毕竟这是个负面新闻,而且他们不愿意大众的注意力转移到那座洋楼,所以这件事情就按照失踪案件草草结了案。”岭大爷搓了搓干燥的大手,“但我直觉这件事不简单,尤其是窗玻璃上留下的那些奇怪的血迹。我就想着,既然血迹出现在窗玻璃上,而且并非喷『射』状,而是蹭上去的,外面的人会不会有机会看到当时的情景?
“为此我反复问了看大门的保安,但他们当时都在保安室里打牌,毕竟那地方很荒凉,而且楼里也没住着人,所以平时并不站岗什么的。那天梁某开车进来,他们甚至都没留意车上还有没有其他人。梁某走的时候也没跟他们打招呼,就直接开车出去了。所以没有人看到离开时车上的司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