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1 / 1)

沈大人歉照道,案照查,被百姓怼到脸上亦不放松将就,眉眼虽笑,神『色』却笃定不移。

青岫在身后看着他比自己高半头的后脑勺,一只绿豆大的小灰蜘蛛正耀武扬威地将他踩在足下,青岫隐于袖摆内的指尖微动,最终垂了垂眸,移开了视线。

被自家小师爷放弃的沈大人正拿着张氏取来的针线活细看,看罢又递给青岫看,而后问他:“怎样?”

青岫递还给张氏,和她道:“请现在再绣几针。”

张氏接过来,虽双手仍颤,却飞针走线端地熟练。

青岫盯着看了片刻,偏头对沈大人道:“若当真是她杀了人,她这心念当真强悍。”

沈大人似早有所料,闻言点头:“普通百姓,谁也不是天生杀人狂,真若杀了人,哪里还能将针线做得与平时□□不离。”

再问右舍:“今日上午你在何处?”

右舍是个四十来岁的壮实汉子,姓刘名木头,做得一手好木工,有活儿时在家中替人打家具,无活儿时便出门找地方打短工。

偏不巧,陈土狗父子两个也做木匠活儿,陈土狗为人虽不招喜,手艺活儿倒会个好几样,做木工,编竹件,年轻时还干过泥瓦匠。

只是陈土狗手艺虽多,却样样不精,给人打家具做柜子,不是东高西矮便是柜门合上就再打不开。

陈土狗不言自己技艺不精,反赖刘木头抢了他的买卖,但凡刘木头有生意上门,陈土狗必出面大嚷大闹,非搅黄不可。

人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陈土狗与刘木头这仇结得只深不浅。

“小的上午一直在马财主家中干活儿……”刘木头面上虽怯,声音里却满着底气,“大人不信,可请差爷去马财主家问!”

“喔,你今早几时离的家门?可有人为你证明?”沈大人不紧不慢地继续问。

“有,有,”刘木头忙道,“小的与巷口李家三郎同为马财主家打短工,约了一道去,今早小的离家后先去李三郎家里叫上的他,李三郎能为小的作证!时辰约是辰初一刻。”

“陈野狗,你今早几时离的家?”沈大人问。

“小的是辰初二刻离的家。”陈野狗道。

马财主家管午饭,刘木头直到衙差去找,才从马财主家回转,至眼前尚未进过家门。

“刘木头嫌疑可去。”于捕头道。

刘木头只一家三口,刘妻带了儿子这几日住在娘家,刘木头今日既在马家做活,便无可能由自家院墙翻入陈家犯案。

沈大人端起胳膊,一手捏着自个儿下巴思忖,青岫垂眸,目光落于面前已被春日暖阳晒得半干的石板路面。

左邻右舍,似乎都已洗去嫌疑。

然而案发后院门由内上闩,外人实难由外□□而入。

再有那未沾指痕的凶器,陈土狗死前状态,种种种种,竟是自相矛盾,百般不通。

莫非,这一界内,竟真有鬼神?

“莫非真是鬼神作祟?”沈大人在旁的自语却悄然钻过来。

青岫微怔,偏头看他,却见他又好笑地摇头自否:“神不杀人,鬼怕日光,若能在白天杀人,这世道岂不早『乱』了。”

似也有理。青岫抿唇,略作犹豫,终究还是无声息地抬手,快且精准地拈下他东翁脑后正吊丝『荡』秋千的小蜘蛛,行动比风还轻,连他东翁发丝都未惊动一根。

不动声『色』垂手复立,连对面相向站着的于捕头都未发觉。身前他东翁更是一动未动,仍自捏着下巴垂眸深思。

垂着眸的沈大人轻轻弯起唇角。

春日下他家小师爷印在地上长身秀立的影身儿,还真是如芝兰,似玉树,有些儿可爱。

这念头才起,沈大人便蹙起了眉,下巴被自个儿手指捏出了个白印子。

“敢问青天大老爷……”影子不甚可爱的刘木头壮胆抬抬头,“小的现在……可否归家了?”

总不能一直跪着等你找真凶。

“且等着。”沈大人两手揣袖,和他家小师爷使了个眼『色』,转身往巷子深处避人处去。

“这案子古怪玄虚,怕是今日难得头绪,”沈大人压声和青岫道,“然而若要隔过夜去,又怕真凶从中作梗,毁了线索。”

“东翁意思是,凶手犯案后,并未毁去相关证据?”青岫对此并不意外,他自己也是同样想法。

沈大人微微探下肩来,看着自家这位表情欠奉的小师爷,有意逗他:“不若你我各将自己发现的疑点说来,你若说得比我多一条,我便许你继续在府衙留用,做我最亲……信的幕友小师爷,如何?”

这话在嘴里说着,袖里的拳头却攥得紧紧,恨不能攥碎了骨头痛叫出来,然而,痛虽痛了,却叫不出口,只听着自己这调笑的话,不受控地一溜串儿往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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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琵琶案(4)身不由己。……

“疑点一, 那大锤是致死凶器已毫无疑问,凶手在锤柄上留不留手印都不影响此乃‘凶杀’、‘人为’之结论。如若凶手担心官府据手印大小划定疑凶范围,大可将整根锤柄上的积灰抹去。相较于在锤柄上不留任何痕迹,直接抹去积灰岂不更易做到?”

沈大人伸出一根手指, 用指侧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除非, 凶手不是不想抹去积灰, 而是根本无法抹去。”

“说明凶手行凶时, 用的不是手,不是脚, 不是身体任一部位,甚至, 与大锤没有任何接触。”青岫展眸看着他, “更甚者,凶手是远距行凶, 案发时根本未在陈家院中。”

“所以, 凶手无法抹去锤柄积灰, ”沈大人眸光如星,“所以,屋内和廊下没有留下凶手进入过的痕迹,所以, 院门由内上闩并不意味凶手乃翻.墙而逃。”

见青岫面上并无惊异意外之『色』, 沈大人笑着将手一托, 示意他“请”。

有些不当的话说了便说了, 再解释反而凭添尴尬,索『性』自然些抹过去,对方是个明白人,懂的自会懂。

明白人青岫便道:“疑点二, 陈野狗归家后发现其父尸首伏于廊下,若按人之常情,是必先行查看亲人是否还存有气息,慌『乱』间应会在尸体周围留下相对混『乱』、反复覆盖的足印。

“然而方才学生在廊下细观,陈土狗陈尸处周围,竟只清清楚楚地留下了陈野狗一来一去两行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