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看了看秦池，又暗暗叹了一口气。

若是没了沉哥儿，泓哥儿虽是个?嫡子?，却是个?不成器的。交到池哥儿手里?，虽不及沉哥儿长袖善舞，但他?肯读书，侯府交他?手里?，倒也许能渡过断爵之难，也不是不行。可是……说这些目前还都太早了些。

她?垂下眼眸，眼下都是乌青，看上去?又虚弱了几分，语气却十分坚定，道：“我早早命人封存了银鞍院、芦香榭、熙照楼三处，谁也不许进去?。不过是为了进退两全。进……若是沉哥儿回来了，一家人没撕破脸，以后咱们大家也好相处。退……若沉哥儿真有事，咱们保存了证据，自?行向皇上请罪，皇上又念着当年的情分，还怕脱不了身？你们莫要因?小失大。这个?落花君是谁，之前熙照楼的人必然知道。去?打听一下就是。”

侯爷听了这话，不敢再说什么。

秦池则忙道：“老太太教训得是。是孙儿想差了。不如我再去?见见曲先?生，探探此人是谁？若能直接与落花君对上话，也好两处力量一处使。不然……他?们不知深浅，肆意妄为，叫人拿住把柄，一旦坐实了是谋逆，就算不会连累整个?侯府，大哥也脱不了身。”

老太太听了，这才脸色稍霁，点了点头，道：“那明日，你们父子?谁去?？”

侯爷犹豫片刻，道：“我去?到底太过显眼。我如今执掌九门，姚家是封疆大吏手握重兵，若是我们两个?再碰了面。这多?事之秋，怕是皇上更要疑心。”

秦池便主?动?请樱，道：“那不如我去?罢。”

老太太听了，半天，阖目点了点头，道：“明儿一早我去?大相国寺上柱香，保佑沉哥儿平平安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池垂下了黑睫，嘴角微微动?了动?。

*****

十二月初的天气，已经很冷。

大相国寺外停着两三辆青蓬骡车，车夫全都没精打采的，大厚棉袄也顶不住寒，都缩成一团，在路边架个?炉子?烤火。

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来上香的人没几个?。好容易刚才来了一个?，一看就是大户人家，人家还是自?己坐豪华马车来的。

没想到，过了一柱香的工夫，从?里?头走出来两个?老太太。

一个?头上戴着斗笠帷帽，身上穿着厚厚的石青银鼠褂子?，黑棉裙。

一个?头发花白，皮肤白净，身上穿着秋香色的棉衣，外套厚厚的灰鼠背心。

那头发花白的婆子?便招手叫车，几个?赶车的汉上忙涌上去?，都说自?家车好。

那头发花白的婆子?看一眼，指了第二辆，瞧着干净些的骡车。

上了车，那婆子?道：“西市香茗居。”

赶车的是个?精瘦的汉子?，闻着一股极好闻的香气，也认不得，只心道：“这两婆子?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用得这样的好香。”

一时骡车到了香茗居前。虽然天冷，可这街市上人来吃早点的人，约亲会朋的竟也不少。

他?正要掀帘子?，却听里?头婆子?道：“这隔壁是什么？”

“那是有名的山东馆子?，叫胜客楼。两位去?吃早点么？他?家的肉烧饼，大虾面都很有名。”

就听里?头人商量了几句，便道：“那就去?这里?吧。”

两个?妇人出手大方，赶车的汉子?得了十个?钱，欢天喜地?地?去?了。

进了店，那婆子?吩咐小二道：“给我们二楼靠街的雅间，我们难得出来一趟，也好看看街景。”

小二便引着到了二楼菱花雅间，两人叫小二把桌椅移到窗下，点了肉烧饼大虾面水煎包等?七八样。

等?那餐点送齐，那婆子?道：“把门关?严实了，不叫你们别?来烦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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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小二走了，婆子?走到过去?，把门闩反插上，回过头来，替主?子?小心取下帷帽，十分感叹道：“可有多?少年没干过这样的事了！回头世子?爷若是平安归来，可真得好好孝敬您才是。”

老太太露出一张脂粉不施的脸，保养得再好，到底还是显了年纪。

她?扭头朝窗外看去?，道：“偏约得这般早，倒害得咱们没吃上早点。就尝尝他?们这里?的肉烧饼，大虾面……”

说着话，眼睛却没忘了看着窗外楼下，隔壁香茗居进出的人。

郑嬷嬷拿出带来的沙漏放好，忙道：“我先?站这里?盯着，您先?吃。”

老太太拿筷子?头点了点：“坐下吧，耽误不了。”

两人便坐下，一边吃一边盯着外头。

郑嬷嬷便道：“这落花君做事全无章法，说不定不会来。”

老太太却道：“沉哥儿这回是无妄之灾。吃点苦头也好。若是能逃出来，更能成大气。要说这落花君做事没章法，倒也未必。说不定约在闹市就是为了便于藏匿偷听。毕竟商议这样的大事，就算别?人转述得再仔细，也不如自?己亲耳听到的可靠。”

两人一边吃一边小声议事，就见那香茗居生意不错，一碗面的工夫，已经进去?四拨人。

第一拨是两个?中年男子?，大腹便便，脚步虚浮。

第二拨是一对夫妻，带着个?蹦蹦跳跳六七岁的小小子?。

第三拨是一个?单身男子?，扎着方巾，穿着儒衫，看上去?像是个?读书人。

老太太都摇了摇头。

倒是第四拨老太太与郑嬷嬷看着，都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位戴着白纱帷帽的姑娘，穿着一件玫瑰紫里?银鼠大披风，里?头一件掐腰雪青色丝棉袄，身边伴着一大一小两个?丫头。

那姑娘是坐着轿子?来的，下轿时，身材袅袅，举动?婀娜。那两个?小丫头虽穿着棉袄，却不显笨重，身姿矫健，脚步轻盈。

三人直往香茗居里?去?了。

老太太便道：“以你看，这姑娘是什么来路？那样子?，虽见不到脸，却莫名有些熟悉！”

郑嬷嬷也怪道：“可不是。看这身打扮，家境不俗。可若是家境不俗，又有谁家小姐会一大早出门上茶铺，还只带两个?小丫头的。甚是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