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紫藤斋里,都是她一个人陪着。秦沉办事也不避她。只是她觉得事不关已,从不打听。早知今日,她当时就不该偷懒,只学了些皮毛。
话音未落,就听仗剑怒道:“如今侯府大门紧闭,内外不通。至亲骨肉竟是不如公主?府长兴侯府这样的外人!”
信信知他?心?中?着急,忙安慰道:“且看明日他?们会不会来?人。见机行事,若是可能,把绿霞姐姐接出来?,那咱们可就如虎添翼了。”
又问长兴侯府那边。
文先生便道长兴侯世子十分着急,直问有没有可出力帮忙之处。还说在托人,在想办法要见秦沉一面。
信信心?道,总算这家伙算是个有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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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武安侯府的气氛也十分压抑,一家子全在花厅商议这事。
老太太坐在上首,烛光中?,一张皱纹满布的脸黑沉沉的。
姚姑娘就坐在她的右下手,穿着家常宝蓝织锦白狐皮夹袄,一双眼?睛红肿如桃,越发显得肌肝胜雪,容貌俏丽。
她手里捏着一封信,信笺都揉得起了皱,她借着烛光,又看了一遍。
信上除了邀约姚家明日去香茗,还提议姚家出面将姚夫人与秦泓接回来?。
她看了看皱眉沉默的父亲,又看了看低着落泪的母亲,咬了咬牙,道:“若是你们担心?受了牵连,明日便我去吧。怎么说,我也是他?的未婚妻。”
话音未落,却见武安侯夫人抬眼?怒道:“你怎么这般糊涂。一来?你是大家闺秀,没有个到?茶馆抛头?露脸的规矩。二来?……你只是他?的未婚妻,又不是已经嫁过去了。若最后真落个满门抄斩,也就罢了。再给你重?新找门亲事就是。若是判个流徙三千里,你怎么办?一辈子就毁了。依我说……”
武安侯却不耐烦地瞪了夫人一眼?,打断她道:“这车轱辘话,你都说了两天了。就算没有娆儿这桩婚事,昌烈侯府还有茜娘呢。咱们不能不管。这样,明日我去。昌烈侯这个缩头?乌龟,老子上门,他?都不敢出来?见面。想来?熙照楼的人也是担心?茜娘跟泓哥儿在家里受气,才?让接回来?。娘,不如您老亲自跑一趟侯府,把他?们接过来?。”
老夫人这才?张开了浑浊的眼?,瞥了武安侯夫人一眼?,道:“这才?是我们姚家人说的话。不过,我倒有些担心?这是个陷阱。虽然有熙照楼的章,可这落花君,是谁?这名字听着怪别扭的。若是沉哥儿叫人抓了,这章是随身?带着的,要作假也容易得很。娆丫头?,你与沉哥儿亲近,可猜得出这落花君是谁?”
这个问题,姚姑娘其实自打拿着这封信,就一直在想。可却是毫无线索,只得道:“想来?应该是他?的好?友。怕叫人认出来?,才?取了个名号。以前可没听说过的。不过沉哥哥身?边有个叫绿霞的丫头?,问她没准能知道。回头?若是能接着姑姑,便请姑姑把那个绿霞一并带过来?。想来?也就知道了。”
她说到?这里,又想了一回,又道:“我有个主?意,不如……明儿由奶奶带着我去那茶楼喝茶,于我的名声?也就没有什么妨碍。而且,这样就算将来?真有什么事,也不至于连累到?咱们武安侯府。再则,若是爹爹去跟姑父说,要接姑姑跟泓哥儿回来?,姑父不允,爹爹也没法子。若是奶奶开了口,侯爷倒是不好?拒绝。”
侯夫人闻言又嚎啕哭起来?,怒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当初不该把你留在京里!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却成了别人的女儿!”
老太太怒得一拍桌子,道:“什么别人的女儿!那是我的女儿,你的小姑子!”
侯夫人站起身?来?,哭喊道:“凭什么她自己生不出女儿来?,就扣着我的女儿不放!”
武安侯上前拉了侯夫人一把,直将她推出花厅,叱道:“你这是什么榜样!竟然当着孩子们的面顶撞婆婆,还不赶紧回屋去,不准出来?!”
武安侯夫人一边哭一边去了。
屋里再度陷入沉默。
半天,还是喘平了气的老太太拍了板,道:“就依娆儿的主?意。”
姚姑娘脸上终于露出些喜色。
回到?屋里,姚姑娘坐在炕上休息,身?边只留了玉禾伺候,交待了明天的事后,把信拿给玉禾看,皱眉道:“依你看,这个落花君会是谁?”
玉禾翻来?复出看了半天,摇摇头?:“世子爷的事,咱们可没他?身?边的丫头?知道的多。别人如今也出不了府,倒是信信赎身?出来?了,要不然我明儿去探探她?”
姚姑娘沉下眉眼?,半天冷声?道:“不用。先看看明儿能不能把绿霞弄出来?。若是不能……还有长兴侯世子。”
玉禾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摄手摄脚悄悄添了茶,没敢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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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昌烈侯府慎行堂内烛影瞳瞳,气氛也十分沉重?。
老太太居中?而坐,脸色又苍老了几分。侯爷与秦池分坐两旁。
老太太把那封信扔在桌上,厉声?骂道:“这个落花君……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做事怎么这么不缜密?商议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能约着到?茶楼见面!熙照楼的幕僚们全都死绝了不成?!”
就听侯爷低声?道:“正是。我今日特意约了曲先生见面。曲先生说那落花君颟顸无知,刚愎自用。他?与他?大吵一架,已经退出了熙照楼。同时退出的还有其他?几位,如今熙照楼也是乱成一团,毫无章法。竟往各处乱送信,信里却是毫无重?点,只说相信沉哥儿,并无半句求助之言。真是白白浪费了沉哥儿这些年?攒下的人情?。”
她闻言,揉了揉眉心?,深深看了侯爷一眼?:“这孩子……竟是完全不信咱们。若是把熙照楼交到?咱们手上,也能多几分把握,咱们还能害他?不成!”说着,无力地半歪在圈椅中?,摊平手。郑嬷嬷忙把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上。她喝了几口,才?看向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秦池:“池哥儿,你怎么看?这个落花君,你看会是谁?”
就见秦池慢慢抬起黑长的浓睫,眉眼?间一派镇定,眼?神幽黑,仿佛有一点蓝芒闪烁。
香茗识人
就见他?叹了一口气, 细索片刻,方道:“我想过。若是姚家人,应该不会这般行事。大哥交游广阔, 说不定结识了什么江湖人士, 所以对这事的严重性茫然不知。只是奇怪, 大哥怎么就放心把家族性命都交托在这人手上?既如此深交,只要将熙照楼里?细细搜查,多?半就会有线索。”
侯爷立刻附和道:“母亲, 以我看池哥儿说得极对。只是查出落花君是谁倒在其次, 这熙照楼早应该好好搜一搜, 万一真有什么犯忌的东西, 咱们也好早日收拾了首尾, 难不成等?着官府来查抄?!”
老太太闻言目光闪了闪,身心疲惫,苦涩难言。
沉哥儿一向沉稳妥当, 她?对他?给予厚望。
眼看要成亲了, 也到了出仕的年龄, 头一回领了实差。
极好的差事,狩猎之际, 随同皇上进进出出。凭他?的武功,几乎是万无一失。回来入了皇上的眼, 放出去?,前途无限。
谁知运气这般不好, 撞上别?人要谋算皇上,如今生死难料,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可这样等?着救命的关?头,自?己这个?儿子?……却如此偏心。
一副恨不能趁机落井下石, 把世子?的位置抢过来的嘴脸。
可这偏偏又是她?自?己这些年有意无意纵容的。虽然本?意是为了要历练沉哥儿,怕他?被姚氏给纵坏了。可现在骑虎难下,自?食其果,这笔帐细算起来,她?也脱不了干系。
好在沉哥儿便是身陷囹圄,也有本?事把熙照楼妥妥交到一个?外人手里?。
小小年纪就脑子?极清醒明白。若是这次大难不死,以后侯府交到他?手里?,还怕不再兴旺个?四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