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呀……她还记得第一次见紫烟便是在月荷亭。

也是端午前后。

那时候，她跟云珠躲在月荷亭下?的荷叶底下?，听着?紫烟在上头?跟秦沉说话，就像是天上的人一般。

谁能想得到?，月荷亭，竟然成了紫烟的葬身之地。

她转眼看?向凝雪，脚下?不动：“你……麻烦你跟郑嬷嬷说，紫烟没了，我要去看?看?，今儿这规矩先别学了。”

凝雪挑眉怒道：“为什么我要去说？”

信信仰头?看?她。

凝雪也有十六了。身高比她高至少半个头?。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跟着?我一起来？我来学规矩，你来做什么？凝雪，你记住了，从今后，你就是银鞍院的人，得守银鞍院的规矩！”

说着?，放着?目瞪口呆的凝雪不管，一提裙子?，朝黄中民家?的道：“带我去瞧瞧。还有，派个人去通知绿霞姐姐，她最是能干，叫她也过来帮忙。”

*****

紫烟的死，昌烈侯府并没大肆宣扬，甚至对外，只说是失足落了水。

寿岂院里，老太太打发人给紫烟家?送了二十两银子?。

秦沉也送了二十两，其余主子?，侯爷夫人两人一起送了二十两，其余人等全都送了五两。

紫烟人缘不好，但绿霞还是带着?丫头?们凑了些钱。信信并没多?拿，也没少拿，跟着?绿霞的份子?，给了一两。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紫烟没了，她哥哥嫂嫂倒是结结实实发了上百两的横财。

紫烟头?七的时候，她陪着?秦沉去给紫烟上了一柱香。大概是为了这横财的缘故，也大概是因为秦沉在场，紫烟的哥嫂没敢像她头?一回去时那样，冲上来就要打她，反而陪着?巴结的笑脸。

可那笑容看?得她心里难受。

*****

那天回来，秦沉拉她坐到?了紫藤花下?。

让她弹琴。

这时的紫藤花早已?败了。

只剩下?一架子?的碧绿。

她哪里有心思弹琴，一双手放在琴弦上，久久不动。

便听秦沉道：“如果紫烟是叫人害死的，那害她的人也是我，不是你，你倒不必这般自责。”

纤白的指在蚕丝弦上轻轻勾了勾，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

这几天，人人都绕着?她走。

就连一向亲近，对她极好的绿霞，看?她的目光都是戒备和害怕。

妩儿更是服侍得万分谨慎，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她觉得，这些年，竟没一个人，真?地懂她。

当年秦沉曾经教过她，要让人喜欢她尊敬她，而不是怕她。

她也极力?收敛自己的锋芒，便是紫烟青岚对她冷嘲热讽，暗中下?绊子?，大多?数时候，她都装作看?不见，一笑而过。以致于新来的小丫头?们，都不怎么怕她。还是上回罚了柔柳，才好些。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紫烟这一死，没一个人觉得是秦沉的错，全都认为是她挑唆的，怪她心肠太狠毒。

她不是自责，她是觉得自己背了这个黑锅，实在太冤枉。

是她让秦沉把紫烟赶出去的，可紫烟不该被赶吗？一直身在曹营心在汉，若不是她有几分机灵，早死在紫烟手里了。

她同情紫烟？那天被打一顿，撵出去配人的，差点儿就是她。而她才十三?，能嫁给什么人？！怕没两年就被磋磨死了。

还有秦沉，虽然在她看?来，那天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她不过一句话，他竟像是为了证明他并没有舍不得紫烟一样，就上了板子?，连话都没问。心浮气躁得不像他。或者他就是故意?的，也想杀鸡儆猴。只是她的猴是凝雪。他的猴是老太太柳夫人。

她想了想，调了调琴：“奴婢没有自责，只是觉得……”

“冤枉”两个字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反正她也打算着?离开，冤枉便冤枉罢，这些人怕她，倒好过临走，再?来给她找麻烦。再?冤枉，跟秦沉说了又有什么用？难道叫秦沉把所?有人叫来训一遍，不许冤枉她？

“爷如今有些不像爷了。有时喜，有时怒的。奴婢也摸不着?头?脑，不免提心吊胆。”

她低着?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觉得长大了，烦恼真?比小时候多?太多?。

“我……以后注意?。”

那天秦沉默了半天，只说了这么一句。

到?底没弹成琴。两人也不说话，就在紫藤架下?，安安静静坐了半天。

可还没到?晚饭前，外头?就传进话来，说长兴侯世子?被放出来了，上门来看?秦沉。

秦沉走后，她一个人坐在紫藤花下?，弹了一下?午的琴，直到?云珠来看?她。

那是云珠跟她在月荷亭吵翻后，两人头?一回见面。

她不想在银鞍院里跟她说话，两人一时竟也找不到?个去处，便一起去了月荷亭。

两人并肩坐在美人靠上，看?着?那田田碧绿的荷叶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