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国公主点点头,看向谢攸宁:“想来,你便是永宁侯世子了。”
姜吾道说:“正是,永宁侯世子谢攸宁,当下任河西道左将军。”
谯国公主笑道:“是谢晖家的,谢清雅还好么?”
谢攸宁恭顺答道:“在下年前还去江州探望过姑祖母,她身体康直,就是牙不大好,教她很是闹心。”
谯国公主摇摇头:“年纪到了,自是难免。你姑祖母贪吃,幼时可胖了,后来她嫁给你姑祖父,事事管的,这个不让吃那个不让吃,她每每遇到我,便来诉苦。我说又不是不让你吃,少吃罢了,又要不了你的命。她说少吃就是要命!”
众人都笑起来。
谢攸宁也笑:“父亲也说过,姑祖母就是个小孩子心性。”
“正是,人人都知晓。”谯国公主笑着,眸光一转,落在了裴渊身上,只见他正襟危坐,神色平静,有几分沉稳之气。
谯国公主转头对姜吾道说:“我记得,圣上有十二个儿子?”
“正是。”
谯国公主“咦”了一声:“我记得前几年就十二个了,怎么不见多?生不动了?”
姜吾道闻言,哭笑不得。敢当着皇子的面公然议论皇帝,天上地下也就只有这一位了。
他如实禀道:“近两年得的都是公主。”
“哦。”谯国公主点头,“十二个里面,我大约只认得出太子和二郎。”说罢又看向裴渊,“我与九郎虽为祖孙,却是第一次说话。”
裴渊微笑:“正是。”
谯国公主却看向姜吾道:“堂上已摆好了吃食,你先带孙家和谢家的儿郎去歇息歇息。”
姜吾道应下。
孙焕和谢攸宁知道她这是要跟裴渊说话,也纷纷起身告辞。
“你过来。”众人离开之后,谯国公主对裴渊招招手。
裴渊上前两步,坐到榻前。
“我记得,你母亲叫岳舒然,是么?”她问。
裴渊目光动了动:“正是。”
“看这眼眸,便觉神似。”谯国公主道,“遥想当年,你母亲可是江州有名的美人。你父亲为了得她欢心,做了好些荒唐事。当年下令让江州城家家户户都种金边瑞香,听得我又好气又好笑。”
裴渊没有说话,目光微微沉下。此事,他一向不喜欢任何人提起,包括谯国公主这样的长辈。
“我没有要说你母亲不是的意思。”谯国公主叹道,“就是为你母亲可惜。她心气太高,不该嫁入天家。”
她注视着裴渊,语重心长,“姑祖母跟你说句心里话。心气高的女子,到天家来注定不平,你母亲就是前车之鉴。”
她郑重地说出这番话,似乎意有所指。
裴渊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天家是父亲的,日后自有太子继承,子靖不过偏安一隅,不敢多想。”
“好个偏安一隅。”谯国公主笑道,“既如此,你我明人不说暗话。晚云看着也喜欢,你在营中寂寞,得个伴也好。都到这个地步,赶早不如赶巧,双喜临门,你今日就纳了她,我做主。”
裴渊一惊,赶紧拱手道:“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谯国公主挑眉,“纳个妾罢了,我还是做得了主的。你父皇若是不许,让他来找我。”她说罢,目光一转,“莫不是你想跟晚云私奔?此事万万不可,既让我知道了,便不可去做,否则败了我的名声。”说罢,她低声劝道,“人家都追你道这儿来了,你总要给人名分。纳了又不碍事,塞在府里谁知道?就当给姑祖母一个面子,如何?”
这话听上去竟有几分孩子气,裴渊一时哭笑不得,又不由地思量着她话中的真假。
他跟这位姑祖母,从前并未打过交道,不想今日见了面,竟是要插手自己的婚姻之事。
“我会给她名分,只并非当下。”裴渊道。
一百八十九、冬去(一百六十九)
“不是当下,那是何时?”谯国公主奇怪地说,“早纳晚纳不都一样?早点还能早生。说不定等你班师回朝,孩儿都落地了,大喜事一桩。”
裴渊有些纳闷。
这位姑祖母,传言行事大胆,无拘无束,如今看来,并无半点虚言。
“姑祖母误会了。”他直言道,“我从未打算让晚云做妾。我珍惜她,等回去禀了父皇,便娶她为妻。”
谯国公主看着裴渊,神色吃惊不已。
“你要明媒正娶?”谯国公主大惊,“她出身微末,哪里配得上你?退一万步,你纵是不计较,你父皇可会答应?”
“那是父皇的事。”裴渊冷静道,“侄孙非她不娶。”
“糊涂。”谯国公主沉下脸,“你父皇是何脾性,你莫非不知?他若恼怒起来,你和晚云什么都得不到。你尚且好说,堂堂皇子,自可什么也不在乎。晚云却要坏了名声,日后谁敢娶她?此事,你须听我的,今日便纳了她。”
姜吾道在门外偷听着,心中咯噔一想。
他不知这老妇人究竟是在打的什么算盘,昨日还云儿长云儿短的,摆出一副乐见其成的架势,还教导他如何应对。不想今日就在裴渊这里逼宫,竟是非要他将晚云纳妾。
裴渊不为所动,道:“恕难从命。”
谯国公主冷笑一声:“那就是不给我面子了?你知道,你父皇也不会忤逆我。”
裴渊跪地拜道:“求姑祖母收回成命。”
谯国公主盯着他看了一会,悠悠地倚回榻上,再度冷笑一声:“你倒是真像岳舒然。”
裴渊听不明白这是夸他还是骂他,只道:“云儿的事,侄孙自会办妥。只是刚才姑祖母的提议,侄孙万万不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