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瞥了瞥晚云,嘴角勾起个坏笑。
晚云知道他什么意思,面不改色地瞥回去。
“一定。”只听裴渊平静地答道。
按照裴渊的计议,三日后,裴瑾终于松口,不过提出一个条件,要带走三万五千人。
太子肉痛不已,与裴瑾斡旋两日,讨价还价,终于定为三万两千人。
议定之后,裴瑾又整军两日,便启程返回朔州。
太子一下少了许多兵马,大营中,空了许多。
而远在一千里外的高昌城郊,已经有人为他担忧。
“太子若就这么完事,我可太失望了。”郎主坐在院中看天,悠然喝茶,“老九这下赢得风风光光的,戏不好看了。”
“你还嫌不够乱么?”宇文鄯练了一会剑,从仆人手中接过巾子擦汗。他的身体恢复很快,功法退步了许多,如今有了力气就练,半点不敢懈怠。
他边喘气,边听郎主牢骚:“不够不够。”郎主挥挥手,怨道:“他俩至少打一架才是,怎能如此敷衍。”
宇文鄯冷眼看他:“圣上为何将细作交给你这等唯恐天下不乱之人?”
郎主笑了笑:“这你便不知了。父皇乃天下之主,我做下的事,父皇未必不知道。你莫以为他糊涂,他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除却偶尔犯懒不想管,大多数时候,他亦乐见这天下之乱。”
这话听起来匪夷所思,可自从跟着他,经历了许多乱事,宇文鄯亦见怪不怪了。
“为何?”他问道。
郎主道:“乱世出枭雄,我父皇就曾是一方枭雄,亦不希望他的继任者是个庸才。”
他颇有些感慨:“父皇此人,对枭雄很是迷恋。或者说,他对自己很是迷恋,恨不得他的儿子们都跟他一模一样。”
宇文鄯冷笑一声:“如今太子败局已定,你还打算如何?”
郎主站在院子中央,扬起个意味深远的笑:“败局已定?非也,他败得还不够多。可不能让他这么平平稳稳回去,听两句训斥便作罢。”
说罢,他唤来石稽,令道:“谢三郎不是封锁了高昌城的消息么?遣人去探明送降书和国玺的人马到了何处,把消息速传太子。”
宇文鄯皱眉:“太子若得消息,必定派人去拦截,九兄必定出手。他如今还在太子营中,你要他俩当面互砍么?”
郎主朗声一笑,“光他俩互砍,太子可没有胜算。号称儒将,不过手脚不勤罢了。不过你倒提醒我一事。太子手中还预留万余兵马,老九靠那几个亲卫可打不过。”说罢,他又对石稽道,“派个人跟八弟说说,就说太子欲斩老九,让他多留些人手给九弟。另外,速传玉门关,说他们九殿下要出事了,手脚快点。”
宇文鄯听他提到萧瑾,不由惊道:“裴瑾是你的人?”
“什么你的人我的人,只是我跟他关系恰好比较好罢了,朔州的羊好,我常去那里吃。”
宇文鄯:“……”
郎主迎着他狐疑的眼神,不紧不慢道:“不然,你以为是谁让他去保常晚云?就凭楼月?老八会把他一个小小的典军放在眼里么?又是谁让老八提议,遣楼月立刻返回两关?老八出关那时两关还好好的,他料得到这些么?”
宇文鄯目光沉下:“你这摊子铺得倒是大。”
“摊子?”郎主冷笑一声,而后,却摆出正色,“你记住了,从今往后,我等有一个新的名字,叫皇城司。”
一百二十五、冬去(一百零五)
说罢,他将一份帛书递给宇文鄯。
看到帛书上落款的印痕,宇文鄯神色一整。待他读罢,再次震惊。
“我原以为你只是顺带替圣上跑腿的闲散王侯。”他不可置信。
郎主笑了笑,叹道:“不独你,满朝文武都这么以为。自从你阿姊出事后,我便离家出走多年,怕是许多人都不记得裴家还有个老二了。”
“如此说来,你是以此离家出走为名义,暗地里替圣上做事?”
“不如说是个交易。”他道,“我替父皇掌管他麾下的三万细作和上千条信道,他不得限制我的行动,也不可干预我的私事,包括追查谁是当年害死你阿姊的幕后主使。”
“可我们前阵子曾推测,当年主谋极有可能是圣上或太子,他为何还让你查?”
“是啊。”郎主落寞一笑,“我曾以为,父皇不畏我追查是因为他是清白的,而如今……”
他从地上抓起一把雪,高高抛向空中,看那晶莹的雪渣子纷纷落在脸上,他道:“我也该清醒了。父皇是个无情之人,他不怕我知道,因为他笃定这世上没人能奈他何。可他至今不愿承认,大概确实并非他所为。”
宇文鄯凝视片刻,道:“那是太子?”
“兴许。”
“所以你要搅太子的局?”
“这么说太直接了些,我只是有些乏了。”他凉凉笑道,“既然他们不打招呼地拿走我的东西,亦不想给我个交代,那我便只有回敬,搅他个天翻地覆。”
头一回,宇文鄯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凌厉和野心,仿佛平日嬉皮笑脸,只事吃喝的郎主是另一人。
再低头看帛书的内容,只觉得此人心思至深,让人毛骨悚然。
圣旨上的意思简洁了然,设皇城司,听令于皇帝。以楚王裴安为司主,统领一切事务。
令裴安于高昌设分司,“以听西域诸国之大小民情”。
裴安看向久久不语的宇文鄯,郑重道:“将黎,高昌的司部我便托付于你,替我看管好此处,你的仇恨我替你报,宇文氏的荣耀,我亦一并归还。”
宇文鄯紧了紧手心。
过去,裴安也曾说起这话,宇文鄯只当是玩笑。因为他心知裴安无权无谋,纵然有真心,也无实力。可现在不了,他手中既然有皇城司这样的东西,可见是皇帝最重要的心腹,他有能力帮他。
宇文鄯冷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