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鹰隼紧盯猎物。“宇文鄯,只有我能帮你。你若想继续求助于西域诸国,我亦不拦你,但你当知晓,他们迟早要臣服于中原,你亦不过区区朝臣之小臣。”
他胸有成竹,继续说:“你曾经离开,因为你势单力薄,只能在边关流血卖命,却永远越不过裴渊。但我替你另辟蹊径,让你当这西域之主。你此生都不再有这样的机会,你只能信我。”
宇文鄯亦不退让:“区区细作头子罢了,何谈西域之主。”
裴安垂眸扫过那帛书,忽而笑道:“你以为父皇的心思会写在这纸上?”
他踱了几步,道:“实话实说吧,父皇要西域诸国臣服,但新朝刚立,国库空虚,父皇不欲大动干戈,所以才有皇城司。换言之,谁能让西域诸国臣服于他,就是这西域之主。从这点来说,你已然和裴渊平起平坐,但你势必会超越他。”
“就因为圣上不想动武?”
裴安笑了笑:“将黎,光凭这点远远不够。永远别相信父皇给的东西,因为他随时可以收回。我们要做这西域之主,就得自己想办法。”
宇文鄯看他的神情,越发笃定他已经有全盘计划。
“如何?”裴安道,“给个准话。入我皇城司,我替你了却心愿。”
宇文鄯明白自己没有选择,可他仍旧看不惯裴安这副把他吃的死死的神情。
“自然,我只能听你的。”过了一会,他说。
裴安眉头展开,又露出平日里慈祥的笑,道:“这就对了,孺子可教。我们击掌为盟?”说罢,举起手掌。
宇文鄯却淡淡道:“不必,这是我给你信物,别扔了。”
说罢,他将湿哒哒的汗巾围在裴安脖子上,而后,拂袖离去。
身后飘来裴安的大叫:“宇文鄯!你这没良心的狗东西!呸,阿沁快备水,我要沐浴!”
太子收到高昌城破的消息时,大怒,挥剑斩断榻上的案几。
裴律义愤填膺:“好个野种,弄了一出釜底抽薪,故意让我们白跑一趟!”
太子目中凶光乍现,疾步前往裴渊的帐子。
此事,军营中已经四处盛传齐王病危的消息,而据医官的消息,裴渊大多数时间昏迷不醒,确实是病危之兆。
裴渊才喝药躺下,却听帐外传来向太子行礼的身影,未几,太子便风风火火地带着医官掀帐进来。
帐中昏暗,只见裴渊病恹恹地倚在榻上,他的随行郎中赶紧放下药碗,做了个礼。
太子对医官道:“去看看老九究竟如何。”
他的语气不善,手里提着剑,显然带着怒意。
晚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心正提起,睨到裴渊瞥来的眼神,忙让到一旁。
她感觉太子正盯着自己看,未几,便听裴渊虚弱地说:“兄长怎么来了。”
太子不说话,只等着医官答话。
医官自知责任重大,诊了又诊,才回禀:“殿下脉象虚弱……”
“下去。”他没说完,太子冷冷道。
医官忙应了,夹着药箱灰溜溜地跑出去。
太子负手在帐中来回踱步,忽而又停下来,紧盯榻上的裴渊。
裴渊悠悠地睁开眼,亦看着他,不经意地扫过他手中的剑。
他作势要起身,晚云赶紧上前,取了隐枕垫在他身后,问:“殿下觉得如何?”
裴渊虚弱地摇摇头:“头疼的很。”
晚云咽了咽:“那我替殿下燃香?”
裴渊缓缓点头。
晚云深深吁了一口气,掏出个药丸,“这药能镇痛,殿下先服下。”
而后,转身走到香炉前,将炉中香灰倒出帐外,重新点了一支香。
太子冷眼看着这一切,道:“我记得这香还是薛鸾给的。”
一百二十六、冬去(一百零六)
裴渊不搭话,只道:“兄长缘何持剑入我帐中?”
“怕了?”太子冷笑,“你还有怕的时候?既然知道怕,为何忤逆父皇意思,擅自夺城?”
裴渊缓缓看向他:“忤逆?父皇从未令我不得夺城,何谓忤逆?”
“父皇只令你取戎王首级!”太子怒斥道:“你却擅自夺城,好大的胆子!”
裴渊慢慢露出个讥笑,“杀戎王的目的就是夺城,兄长亦征战多年,这点道理莫非不懂?高昌就在那里,落于何人之手,各凭本事。是兄长自己来晚了,何必迁怒于我?”
“放肆!”太子瞠目怒斥,“铿”地一声拔开长剑。
晚云惊叫一声,假装腿软,一下跪倒在榻前。
裴渊捂胸咳了两声,晚云赶紧坐到榻边扶住他,不动声色地将一把小刀从床榻底下拿出,塞到他垂在榻边的手里,面上仍旧惊惶劝道:“殿下,有话好说,切莫动气!”
裴渊不理她,看着太子,冷笑一声。
“兄长誓要这高昌,先是不惜夺八兄的兵权,而后又想夺我的。如今,兄长懒得劳神,只想取我的性命,是也不是?”
脸既然已经撕破,太子也不再装兄友弟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