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位【噎死】：叶姓老翁，有心血管病史，但出于储蓄有限，没有妥善跟进。在酒楼里11点和老朋友饮茶时，突然开始胡言乱语并一直吃点心，噎住当场死亡。

第十位【酒精中毒】：龚姓老妇，是个肥胖的富婆，在豪宅中开派对，大笑并自杀式灌酒，导致急性酒精中毒死亡。

第十一位【错误使用化学品】：彭姓老妇，近乎失明，晚上在浴室内把通渠用镪水（强酸）倒入塑胶水盆内，继而泼至身上，全身多处被严重腐蚀灼伤，送院途中死亡。

「前辈，这些遗体都是你经手的，真的都是有意自杀或意外自杀吗？没有他杀的痕迹吗？像上吊、烧炭、溺毙那些，有没有先前被迷晕过的痕迹？会不会是药物致幻做出自杀举动？」

「绝对没有。没有挣扎痕迹也没有摄入异常药物的痕迹。」陈老法医看着照片，眉头愈皱愈紧，神情凝重。

这神情和这番话可不像本人，原来这位陈老法医还真有认真验尸的吗？

杜衡心里冒出疑问，扬了扬眉毛，正想再问，陈老法医突然开始发脾气。

「我自己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查什么独居老人自杀原因？我不是警察，也不是社工！死都死了，验也验了，你好奇你查去，我不管，我发誓再也不要管这些破事了，再也不管了！」

「怎么可以不管？什么叫做死都死了，那通通都是人命！」

杜衡火气也来了，拿出他在学生时代一不作二不休的倔脾气，什么辈分都抛诸脑后，就差没戳着鼻子质问。

「你是这里唯一把关的法医！就算在公众殓房工作，大批所谓『自然死亡』或『自杀死亡』的档案里也可能有漏网之鱼，不应该放过任何一个有问题的死亡档案！」

陈老法医怒极而笑：「行，你怎么质疑我专业资格操守都没关系，可是我已经签发了无可疑死因证明，最新11月死的这位也已经火化了，你难道要去挖坟剖尸，或者去骨灰龛里掏人家的骨灰出来看？」

「我去申请搜查令，至少可以去查土葬的！谁不想弄清楚真相？」

「这里是H城，不是外国！就算警方肯给你搜查令，在H城也不可能再查！死者家人肯给验一次尸已经很难得了，你想在下葬后再验，他们会对你恨之入骨！就算是查那些没儿没女的孤独老人，也会被多管闲事的媒体报道你不尊重死人，舆论足以把你赶出H城！」

「这又是谁造成的？If ── 如果，你有认真对待自己的专业，认真检验分析，就不用等到整整11宗如此巧合又异常的case出现才被我发现！A person who doesn’t care about the dead doesn’t deserve to be ── （不在意亡者的人不配当──）」

「出去！」陈老法医红了眼睛，一拍键盘霍然起身，在一顿狂咳声中厉声赶客。「咳咳、咳──出去！Get out！」

就在这个时候，陈老法医的办公电话响了，「铃铃铃」地吵闹个不停，小液晶屏上滚动着Wan St. Police一行字样。

陈老法医瞄着那行字，深吸一口气，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瞪着眼，气冲冲地嘶声骂人。

「还不滚？再不滚我就直接把你小子横着送进解剖室里，省了医院那一趟！呵，你还不走是吧？喜欢多管闲事是吧？你接电话把事情揽下来啊！」

杜衡才不怕他挑衅，真伸手去拿话筒，接通了：「喂？公众殓房临时法医杜衡。哦，湾街分局，是的，可以出现场，no problem at all（完全没问题）。……死者是独居老人？自杀？什么？我刚好手上有一些类似的case，你仔细点说一下，是什么异常？」

挂断通话以后，他沉着脸，甩手就走。

「你满意了吗，陈老法医？出现第十二个笑着自杀的老人了！」

第25章25. 2-3 这样的她

杜衡从湾街分局警车上下来，远远地就看到了被白布盖着的尸体，蹲着情绪崩溃的一个目击证人，还有意料之外的人。

邵毅穿着一身休闲居家服，只在胸口别了张警员证，显然是从宿舍赶出来的，带着穿着制服的大D和阿玟，站到了封锁线里。

杜衡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会惊动重案组？组里来的怎么又只有三人，其他帮助维持现场秩序和取证的队员去哪了？

但接近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不对。

那个一向举止粗豪，大大咧咧的阿玟，竟然在哭，整个人都在发抖。

大D在一旁手足无措地交握着双手，语无伦次地安慰。

「『男──』阿，阿玟，你别急啊，摔成这样，万一呢，万一其实不是本人呢──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别难过──不不不，怎么会不难过呢，我是说，总之，总之别这样了好不好……我最怕女生哭了啊，从来没看过你伤心成这个样子，我很担心的啊……」

邵毅紧紧地抱着阿玟，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阿玟一耸一耸的背脊。

「别听大D的，难过想哭出来就哭，没关系的。」

「邵队，我想哭，可是又哭不出来，我就是哭不出来……为什么？我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很不舒服……可是我应该哭的不是吗？那是我老母啊！从3楼摔下来就变成这样了，这就救不回来了，我……我……」

「也别勉强自己哭啊。好了，先别看那边了，闭上眼，调整一下呼吸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就让大D带你去一旁先休息一下吧。」

杜衡咂巴了一下嘴，莫名其妙有点酸溜溜的。

这个邵毅，怎么对谁都那么好？

H城风气尚有些保守，重案组队长当众抱着女下属，就算长得中性也是女的啊，还是年纪比他大的女下属，也不怕被拍下来遭非议！

不过这念头很快被他抛开了，不但是出于尊重死者和死者家人的专业操守，更因为不想在检验时胡思乱想而出错。

他收拾好心情，换好保护衣，提着工具箱严肃地上前，跟三人打了招呼。

「杜法医，你来得正好。」

邵毅把稍微镇定了一点的阿玟交给大D，叮嘱了几句，等两人走远一些才转向杜衡：「阿玟刚认过尸了，死者是她母亲，赵小珍，从高处堕下，但我们不能确定是跳楼死亡还是死后尸体堕下。比较奇怪的地方是──」

「脸带微笑，对吧？我也正想跟你说。刚在公众殓房那边我才刚查到奇怪的事：这一年里的每一个月，到11月为止，都有这么一宗独居长者自杀案，死者死的时候都脸带笑容。」

邵毅颔首：「我等下就给严总督察打电话，要求提早结束休假。我相信你的专业判断，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就算跟他吵架也得好好查下去。」

「不过我觉得有点棘手……11名死者都被陈老法医判定死因无可疑，全部下葬或火化了。H城不怎么接受开棺验尸的吧？」

「站在法医角度，觉得『下葬后线索就断了』是正常的。我们警方调查的角度就不太一样，毕竟我们是现场勘查结合事后访查，就算是独居长者，也多少会接触过别人，或是生前在家里留下痕迹。你放心。」

「行，我先初步检验。」

跳楼无疑是最糟糕的死法之一。

想要自杀的人往往以为跳下去，一落地就摔断气，一了百了，可大部分情况根本不是这样。

强烈的冲撞，撕裂，挤压，摩擦和震荡作用，都会破坏骨骼及重要器官。通常先着地的部位损伤最严重，最「幸运」的情况是脑袋中途撞到晾衫架之类完全昏迷着落地，或者头先落地一下撞成烂柿子，可这些绝对不是常态。

因为，人的神经反射和肌肉有天然的保护机制，就像猫堕下会翻身着地那样，人摔落过程中手脚会因失重而不由自主地挣动，本能地尽量保持平衡，最终先磕到的往往不是脑袋，而是胸背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