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添盯着尸体一会,对上了王娟娟骇人的一双死鱼眼,心里不由得一颤,可是这股悸动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她该死。她本来就该死。」杨素添喃喃自语,「我有什么好怕的?这臭女人害人不浅,杀了正好。」
他按照事先想好的计划,把尸体载回去彩凤楼,往尸体头上罩了件外套,假装人喝醉了,像那些平凡而好心的计程车司机,帮忙扶着上楼梯。
进了王娟娟房间,拿走财物,把现场伪装得像一场劫杀案,杨素添还是气不过,又抽出别在腰间的螺丝刀,戳烂尸体的脸和下体,才下楼驾驶计程车离开。
工人李盛兴依稀看到他在工地弃置行李箱,坐上计程车离开,却原来看错了也想歪了──上车的是司机本人,不是乘客。
杨素添从回忆中抽身而出,冷笑一声:「我后来听电台新闻才知道,原来她怀上不知道谁的种,两个月了,怪不得对我态度大变。呵,给我戴绿帽还想找个便宜爹,想用一对手套来收买我?想得美!」
不待邵毅和另一名刑警说话,他又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不知廉耻的女人加上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换以前早就浸猪笼了,活在世上根本多余,我杀掉她是替天行道,免得其他男人也上她的当……随便法官怎么判,反正我不后悔!」
杨素添轻蔑地看一眼邵毅,又看着讯问室的摄录镜头,肆无忌惮地笑了出来。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对了,我还可以做精神鉴定之类的对吧?我要证明我早有预谋杀死王娟娟,动手的时候很清醒很冷静,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绝对没有精神病!」
跟邵毅搭档的那名刑警傻眼了:向来只见有罪犯试图以精神疾病来脱罪,还没看过有人主动要求做鉴定,因自己在清醒状态中作案而沾沾自喜!
邵毅也不禁大皱眉头。
这家伙……
第21章21. 1-20 谁对谁错谁无辜
犯人承认谋杀并交代经过,但没有悔意。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已经不属于重案组的职责范围。即使邵毅多费口舌,像个老父亲般苦口婆心地劝了一番,也无法使杨素添回心转意。
准备接手的检察官知道后,忍不住私下跟邵毅说了几句:「邵队,别浪费时间了,像他这种蓄意谋杀的罪犯,就算有悔意也不会减多少刑期的,判个二十年都算轻了。不认罪的话,就由得他吃一辈子牢饭吧。」
邵毅无奈地点了点头:「那行,等我们这边走了案情重组的程序,整理好案件报告书,就交给您了。」
鉴证科效率惊人,虽然在案件侦查中临时增加了检验项目,既要对照工业手套物料,又要验明计程车仿皮座椅刮痕,听说他们绰号「光明顶」的秃顶头儿对此颇有微词,但完全不影响部门的工作效率,不消一天就弄好最终报告了,只差法医验尸的书面报告。
邵毅去警务大楼西翼B3刑案解剖室找杜衡。
警务大楼西翼前身是殖民时代的警局,历史悠久。据现在组里年资最老的Vincent说,重案组以前也驻扎在西翼,办公室环境堪忧,还好老队长周白通因为屡屡破案有功,成功向局长争取搬到新落成的主座,虽然仍然及不上鉴证科和反黑组那般风光,但好歹改善不少。
遗憾的一点是争取不到新的刑案解剖室,因为周老队长的时代没有刑案法医,据说只能靠自己经验判断,最多请来相熟的医生看看尸体。
通过西翼B3这个刑案解剖室,就可以一窥以前的刑侦技术多么落后……
空调虽然正常运作,但是通风系统不完善,一推开门就是一阵冷风挟着霉味扑鼻而来。
「哈啾!」
邵毅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急忙掩住鼻子,结果用力一吸鼻涕的时候,整张脸都绿了──
尸体冷藏柜是不是不太给力?怎么会传出尸臭味?
这里还在使用钨丝灯泡照明,灯光颇为昏暗;解剖台上方的外科手术灯坏了,拆下来搁在一旁,临时吊着两支手电筒协助照明,还是萌新刑警邓仔先前奉命整理时买的。
仅仅几坪的空间里挤了三个尸体冷藏柜、一个存放仪器和工具的柜子、一个严重生锈的档案柜以及一个解剖台,洗手台的水龙头「滴滴答答」地滴水。邵毅扭了一下,滴水的情况依旧。
更别说地板的砖缝都黑黑的,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好好清洗,累积了这么多污垢……
杜衡就是在这种糟糕的环境下解剖的吗?
邵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内心蹦出了一个大大的惊恐呐喊表情符号:杜衡可是海外回流的特聘专家!他们重案组绝对怠慢了人家,就算初见面时没有把对方当成变态逮捕,也难怪人家生气,好一阵子都不给他好脸色看!
万一把人气跑了怎么办?经过这一次,他很肯定,有一位法医兼顾问协助真的好多了,就算尸体烂到面目全非,也不怕束手无策!
就算重案组一直被总督察严明克扣经费,就算换不了新的刑案解剖室,也一定要挤出点钱,改善这里的环境!
趁杜衡不在,他二话不说,马上从柜子里翻出避免污染现场用的塑胶袋扎着鞋子,调了一大桶漂白水,将地板仔仔细细地洗刷一遍,抄起挂在墙上的软水管,洒水洗地。
他心中飞快地盘算:待会儿提工具箱下来,修好滴水的水龙头;霉味可能是因为水渠很久没清理,用疏通剂处理一下……
邵毅在重案组可是有名的认真魔人,说大清洁就马上大清洁,做起事来特别起劲,半点不分心,完全没听到开门的声音,只突然发现断水了。
「咦?怎么会没水?」
他以为软水管中段破掉了导致没水,沿着长长的软水管看去,才看到杜衡手里抱着几个文件夹,踩在一节水管上,目瞪口呆地看过来。
「你很闲吗,怎么在这里洗地?」
「呃,呃,杜法医,你踩着水管了,快挪一挪脚!」邵毅扬了扬手里没水的水管,又连连打手势指着他脚下。
「啊?噢,好,不好意……」杜衡急忙后撤。
下一刻,水就从软水管口疯狂喷涌而出,「噗嗤」地喷了邵毅满脸。
「Uh-oh. Sorry for that, I didn’t mean it.(啊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杜衡马上举起双手以示无辜。
邵毅始料未及,头发衣衫一瞬间全部浇得湿透,发丝湿漉漉贴在额头上,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握着源源不绝喷着水的软水管,呆滞地站在原地不动,一双狗狗眼呆呆地望着杜衡,仿佛冒着两个大大的问号。
杜衡第一个反应想笑,可是又觉得有点不厚道,只好硬生生憋住笑,上前抢走水管,邵毅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跑去墙边拧开关。
杜衡从柜子里找出新毛布递给他擦脸时,背对着他,捂着嘴拚命忍笑。邵毅看在眼内,也想像得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尴尬地摸摸鼻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相处了几次,杜衡大概摸清了这位邵队长的性格,虽然没什么幽默感,但是应该开得起玩笑,就打趣道:「重案组已经这么缺经费了吗,要邵大队长亲自当清洁工?」
邵毅一边擦脸,一边回答:「很缺啊,不过有清洁工的。你之前在英国执业,应该很不习惯这里的环境吧?刑案解剖室日久失修,我怕你嫌我们设备落后……」
「缺经费的话也没办法。不能换地方的话,先换外科手术灯吧,那两支手电筒的亮度和照明范围完全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