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做倒不是为了报复,而是求生──对方手中有枪,他手无寸铁,又身处对方控制的地盘上,绝对不能恋战,必须马上逃走!

那文件夹疾飞而去,胡正勋果然伸手格挡了一下,就是这么一耽误,邵毅已经拉开了门,三步并两步,头也不回地直冲出局长办公室,往后楼梯跑去!

邵毅万万想不到找一趟局长会演变成如今局面。

局长根本不像单纯心情不好冲下属发火,仿佛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刁难他也罢了,竟然就在警务大楼里连开三枪打算击毙他?

可是之前明明好好的,自己接任重案组队长时,委任文书就是胡正勋亲手签的,还打着官腔嘉勉了几句,那时根本不见他有什么不满啊?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局长一心杀他而后快?

是了,还有之前闯入宿舍盗窃及伤人的匪徒,猖狂如入无人之境,被捕后离奇死亡……是不是也是局长指使的?

为什么?

他心里说不慌肯定是假的,在一圈圈后楼梯里飞奔着往下跑,嘴唇哆嗦,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着,心跳得一次紧似一次,如同战时的擂鼓。

楼梯里空空荡荡的,回荡着他一人急促的脚步声,他一口气跑了十多秒,胡正勋并没有追出来。

只有一声响声,像厚厚的消音器似的,隔着厚厚防火门和几层距离传到邵毅耳中。

「砰」。

那一声不怎么刺耳或响亮,隔得远了,不过像稍稍用力关门发出的声音一样,邵毅听了也毫发无损,但他只觉一瞬间浑身冷澈骨髓,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就是一种直觉的、模糊的、无以名状的恐惧,使他脑袋一片空白,心口像有什么压着箍着,几乎使人窒息。

他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直觉告诉他要尽快离开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袋里还响起了刚刚胡正勋暴怒时的一句。

「我剥你的皮拆你的骨灭你满门都是天公地道」。

他继续往下跑,抖着手掏出手机,在邵家群组发了「快躲到远房亲戚家」八个字,就冲出了警务大楼,往警察宿舍的方向跑去。

杜衡还在宿舍里……!

他才跑出数十米,背后刺耳的警钟声长鸣不止,响彻警务大楼。

在他所看不到的顶层局长办公室里,局长秘书正在指挥着驻守大楼的急救员带着担架和急救物品鱼贯进入办公室,一边打电话到保安部。

「重案组队长与局长起了激烈争执,以下犯上开枪打伤了局长的手臂,接着逃走了!」

第185章185. 14-6 生命的重量

邵毅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警察宿舍,顾不得一路乒乒乓乓地碰跌了不少东西,跑进睡房匆匆摇醒杜衡:「杜衡,快醒醒,出大事了!」

杜衡累到一沾枕就睡着了,只记得蹬掉鞋子,身上还穿着原来的衬衫西裤,被晃了几晃,不情不愿地掀被子坐起身。

「怎么……我睡过头了吗?啊,邵毅你怎么弄成这样子?Oh poor John(可怜的小警官)……额头肿了这么一大块,该不会洗头时在浴室滑倒撞到了?」

他还没彻底清醒,门钟就疯狂响闹起来,伴随着密如鼓点的拍门和呼喝声。

「开门!马上开门!」

「谁?」杜衡感知外界恶意比邵毅敏感多了,马上警惕地睁大了眼。「John, who's out there?(邵毅,谁在门外?)」

邵毅咬了咬嘴唇,定了定神,轻啄一口杜衡的脸颊,起身出去客厅,看了看防盗镜,吁了一口气,打开门。

外面十多个全副武装的特警挤在门口,最接近的一个一待邵毅拉开铁闸,二话不说就反扭他手臂,一个膝压将人面朝下压在地上,不消片刻,好几支枪戳着邵毅的脑袋。

「你们做什么?」紧随着出来的杜衡愕然。

「让我起来,我不逃,跟你们走就是。」邵毅平静地对制住他的特警说。「你们要以什么名义拘捕我?」

领队的特警行动队队长下令搜身后,叫部下松开膝压让人站起来,回答:「枪击局长,肇事逃逸。我收到的指示就是这样,多有得罪了邵队长。」

「什么?邵毅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你们弄错了吧?」杜衡瞠目结舌。「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循规蹈矩更有纪律的人!他怎么可能对局长开枪?」

「我没有枪击过胡正勋,倒是挨了他一顿夹枪带棒的骂,被他丢东西泼水打耳光,还差点死在他枪口下。是胡正勋恶人先告状。」邵毅沉声说。

短短的几句,字里行间如同带着霹雳电火,杜衡倒抽一口凉气,连忙上前护着人:「你们看,邵毅都说没有了,他是被陷害的!你们干嘛还要抓他?」

「杜衡,别怕,我『行得正企得正』(光明正大),对得住天地良心,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和胡正勋在庭上当面对质。你们拘捕归拘捕,不要骚扰杜衡,他跟我和局长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特警行动队长点头:「行,我们收到的命令也只是以你为抓捕目标,可我们不保证后续有别的部门要杜法医接受调查哈。带走,收队!」

「John!这样不可以!你们不可以带走他!」杜衡抓紧了邵毅的手臂,急道。「我不放心!你不是说局长想害你杀你吗?我们已经不能相信警方了,灭口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那两个入屋伤人的匪徒被捕以后就暴毙……」

「可是要是我逃或者拒捕,就坐实了畏罪潜逃的罪名了吧?而且都派特警追上门了,我要逃到哪儿去?」邵毅无奈地说。「我会尽力自保的,答应我,你也要好好保护自己,好吗?」

杜衡怀着满腔茫然的恐惧,想抓紧时间说点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法说出来,蓝眼睛里一点一点地盈满了泪水。

「知道了……」他拼命地憋住眼泪,哽咽道。「我马上找律师申请保释。我马上就去……」

邵毅正要迈步,只觉左脚一沉,低头一看,巴打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狗窝里出来了,正叼着他的裤脚不放,眼睛与平常相比变得更圆滚滚了,显然,大批人马堵着家门,加上邵毅出门却没看??半眼,让??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正在用凶狠的眼神遮掩胆怯。

杜衡强作镇定,罕有地蹲下来,伸手抱起巴打掉头就走,仿佛要将一切不安的情绪都藏起来。

「来,巴打,我们进房间。我等下也要出门,你乖乖看家,等我回来以后,拉你最喜欢听的Saint-Saens: The Swan(圣桑:《动物狂欢节.天鹅》)给你听,好不好?放心,我就算花光钱也会帮他找最好的律师上诉到底,一定会没事的……对吧巴打?」

邵毅也咬了咬嘴唇,挤出了一个笑容,像日常道别那样,扬手挥了挥,尝试遣走巴打。「巴打,我出门一趟而已。乖,跟杜衡一起待在家里。我很快就会回来,懂吗?」

「汪!汪汪汪!」老警犬情商高,看到主人神情与平日迥异,听到他声音发颤得厉害,登时就察觉到主人情况不妥,在杜衡怀里不安地蹬着后腿,吠个不停。「汪汪汪汪汪!」

巴打挣扎得厉害,杜衡完全抱不住,狗子一下子就从他手臂中挣脱出来,汪汪叫着重新跑向大门,想赶走堵住出口的大群不速之客,却忽然来了个急煞车。

堵在门口的那些人??认得,很多都是曾经与他共事接近十年的拍挡。

有特警认出了巴打,于是高声喊??:「巴打,COME(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