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在指甲缝里发现的黑色碎屑,是从黑色仿真皮革上刮下来的。仿真皮革便于裁剪缝纫,又耐用不易老化,用途很广泛,服装、家具、手提包、智能产品保护套等,都可以发现其踪影。

鉴证科分析伤口形态,发现伤口边缘粗糙,不似刀具切割所为,于是找来了一堆形状细长有凹凸边缘的工具作对比。

鉴证科主任罗明光,大D口中的「光明顶」,一个口是心非的工作狂,整天嚷嚷,抱怨加班害他脱发爆肝,又抱怨检验项目加急害他血压?k升,但他和他科里的鉴证人员还是很敬业谨慎的,多番模拟对比后,锁定凶器为十字螺丝刀,而伤口里蹭到的油渍证实是常见的润滑油。

提到润滑油,杜衡脸色登时甚为微妙,挪了挪屁股,换了几次双腿交叉叠的前后顺序,还挺了挺背脊,直了直腰,可还是觉得不自在。

出于一位成熟专家的素养,自制力最终占了上风,他决心不要像个坐不住的小孩子在椅子上动来动去,专注参与调查。

他分析道:「Industrial gloves, leather, screwdriver, lubricant are all related to manual labour.(工业手套、皮革、螺丝刀、润滑油都与双手劳动的工种有关。)现场被劫掠一空,会对妓女财物起贪念的人,本身收入也一定高不到哪儿去,低收入工人的确符合罪犯形象。」

他仔细再思量了一下,又补充:「我之前一直觉得有一点解释不了……现在物证细节增加了,的确该增加『男性工人』这一项合理猜测。」

哪里解释不了?队员们投以疑虑眼神,杜衡很快就进一步解释了。

大部分嫌疑人都是女性,可是死者是被活活扼毙的,这常见于男性凶手,有意或无意地彰显体格和力气上的优势以及控制欲,而女性凶手鲜少选择徒手压制杀人。

「Well, it may be seen in infanticide, but now the deceased is an adult woman.(一些杀婴案是例外,但现在死者可是个成年女人。)」

大D和细D抓到空隙,忍不住得意洋洋地反驳:「杜孔雀──啊不,杜大顾问,你这就说得不对了!那只是你的学术理论,但我们重案组走实干路线的,查案查多了,在一些案件里,女性凶手在情绪激动时也会扼死受害人的。」

「杜孔雀」?这是什么意思?杜衡愣了愣,下一刻就意识到两兄弟给他起了绰号。

他向来张扬惯了,倒不介意,比较介意的是两兄弟质疑他没实际查案的经历──他可是在伦敦警察厅工作过的,运用法医学和犯罪心理学的专业知识协助破过不少案件!

「Seldom, not impossible.(只是鲜少,不是不可能。)我只是想提出,现在有人更符合本案的侧写而已。」杜衡摊了摊手,「而且,我是顾问,在尸检之外只负责提供专业意见,你们刑警决定采纳与否,那是你们的事。」

队员们都望向了邵毅,邵毅沉思了一下,道:「先不论性别和行凶手法的关系,我是这样想的:假设7C就是第一现场,现有的女性嫌疑人出手袭击,必定会有一场剧烈扭打,可是现场并没有受到严重破坏,也没有任何证人提出曾经发生打斗。」

7C的妓女们都挤在一起住,空间很小,彼此之间只有一块薄门板之隔,要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总不会听不到吧?

「会不会是先下毒再动手?」大D细D也有点动摇了,却仍不死心地追问。

杜衡干脆地否决:「验过了,没有中毒迹象。」

大D细D这才放弃了,嘟嚷抱怨:「那个严草包催我们破案,时间已经不够了,怎么嫌疑人范围还愈来愈大?完了完了……」

邵毅一沉吟,吩咐技术员Vincent:「帮我查三件事。一,王娟娟的嫖客名单里有没有蓝领工人?二,彩凤楼有没有单位正在修葺?三,案发时段中,附近有没有工地在施工?」

Vincent很快就筛选了一遍:「第一个问题,有是有,不过是面包学徒和洗碗工,工作里应该不太会使用棉质工业手套。第二个问题,没有。至于案发时间附近的工地嘛……还真有。」

Vincent点了几下滑鼠,将地图投映到大萤幕上,在距离彩凤楼不足三百米的街上画了几条线,再在工程承办商网页上抓取了一张工程照片。

H城地少人多,地面空间不够,路面交通也繁忙,衍生出各种高空和地底发展。案发时段里,距离彩凤楼不足300米处正在挖掘地下行人隧道。

照片上,工地临时入口架设着简单的木板门,一旁堆着一袋袋的泥沙碎石和铁条支架等建筑废料。

重案组众人纷纷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不简单。

杀害王娟娟的凶手……会是隧道工地的工人吗?凶器会不会出自这里?又或者,凶手犯案后会不会把这里当作毁灭证据的地方,把螺丝刀和工业手套丢弃在这里?

就算建筑废料已经被运走了,无法追溯,说不定工地也会有闭路监视器拍到可疑人物!

邵毅当机立断,起身下令:「留在这里当值的,马上联络工程承办商,索取工人名单和上一次运输废料的时间;我带队出去搜查!」

第13章13. 1-12 终于抓到人?

邵毅带着几名队员到了工地。杜衡也跟着来了,想确认工地有没有可疑的命案痕迹,是否第一现场。

隧道已经大致竣工,开放给行人使用,楼梯扶手上挂着「油漆未干」的通告,传出一股呛鼻的有机化学品气味。

上班上学的繁忙时间已经过了,地下行人隧道里冷冷清清的,哪怕呼吸声和脚步声再轻,仍然清晰可闻。隧道的墙壁和地面浇了一层混凝土,一支支崭新的灯管安装在墙上,单调的光线在长廊两边蔓延,整个空间只有灰白两种颜色,看起来冷冰冰的没什么烟火气。

在这里,时间仿佛永远凝结不动似的,又像是城市里不能见光的秘密,阳光照不进去,只有寒风从各处出入口刮进廊道,片刻融入同样阴冷的空气中。

「果然,建筑废料早就运走了,这要怎么查下去?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希望这处隧道跟案件有关比较好呢,还是无关比较好。」双胞胎里的弟弟细D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邵毅倒不气馁,说:「无论如何,先搜查一次吧。看看有没有还在施工的工人,说不定能问出一些有用的资讯。」

「当啷!」

正说话间,金属撞击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隧道里回荡,紧接着一阵「哒哒哒」的奔跑脚步声,听起来慌乱无比。

「谁?」邵毅警惕地高声喝问,快步走下楼梯,招呼手下,「阿玟、邓仔,你们在地面守着出入口,我和细D过去看看!」

邵毅大步流星地跑上前,只见地上打翻了一个油漆罐,刷子丢在一旁,白漆溅了一地,两行沾著白漆的脚印没入前方。

邵毅和细D对望一眼:是个工人,一听到警察来调查就跑?追!

他们跟着拐进分岔路,很快就看到了一个穿反光条纹工人制服的男人慌慌张张地撒腿飞奔。

「别跑!警察查案!」

邵毅追人的同时,不忘扭头,对后方大喊:「杜法医你待着原地,别跟过来啊!什么都别做,千万别跟过来啊!」

他心忖:这位杜法医才刚退烧没多久,样子蔫蔫的没什么精神,要是半路又晕倒就麻烦了。他们重案组还不至于要顾问帮忙追匪!

邵?钢铁直男?队长语气里毫无自觉地透出一股大男人味儿,杜衡自然听出来了,气不打一处来,打开手机地图,一边看,一边掉头走上楼梯。

阿玟和萌新邓仔也在往地面走,奇怪地望了杜衡一眼:「杜法医你去哪?」

「Take a walk.(随便走走。)」杜衡随口回应,又愤然喃喃自语,「Ah…Is it what he wants? To throw me out from the Serious Crime Unit?(啊……这就是他的目的吗?想赶我离开重案组是吗?)」

隧道里,邵毅他们追得近了,看见这个工人三十多岁,长着张平平无奇的大众脸,虽然频频回首估算双方距离,但是眼神闪烁,完全不敢跟刑警对上眼神。

这家伙……今天一定要抓住他!

邵毅再发力赶上去,扑前,伸手朝那人后背就是一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