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你去军需官那里领回来两盒沉甸甸的罐头和硬面包,那罐头上面并没有什么标签,是焊锡盖,比常见的那种罐头盒要小上一些。
??中途,回房间的路上,你被一个士兵拦了下来。
??“夫人您好,我很早之前就听说了冯·卡尔曼长官的妻子是荣誉雅利安人,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霍夫曼敏锐的灰蓝色眼睛睁得很大,他看出了你眼中的迷茫,于是给了你一个视角:在不远处用砖块堵起来大半部分的窗前有一挺机枪和一名守在那的射手。
??“我是换防下来的机枪手,叫霍夫曼。”
??尽管士兵霍夫曼现在的身体因为围城缺少补给有些营养不良,但是从他憔悴的面孔中仍然能够看出来一个年轻士兵曾经的英气勃发。
??“哦,抱歉,刚刚貌似有些歧义,请允许我重新自我介绍一遍,夫人,我叫Hoffmann,不是西里西亚语里面的Huffmonn和Hoom,或许夫人,您可以直接叫我机枪手霍夫曼。”
??霍夫曼的这三个姓氏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由于发音太过相似,于是人们为了便于区分,就在姓氏前加上了绰号,比如,遛狗人霍夫曼,屠夫霍夫曼,搬运工霍夫曼。
??以及,现在的机枪手霍夫曼。
??你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太习惯别人的自来熟,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回复:“嗨,机,机枪手霍夫曼,很高兴认识你。”
??“喂,霍夫曼,你能不能别再打扰夫人用餐了,快滚回来把自己的晚饭吃完,好把我换下去吃饭,我都快饿到下一秒就要去见上帝了。”
??正守在大楼窗前的射手维利扭头喊着,霍夫曼敷衍地隔空和他对喊了几句,你趁霍夫曼分神的机会告别后,抓紧离开了。
??回来的时候,费因茨正在处理自己受伤的双手。
??他取下了挂在腰间的那把匕首,然后拾起了地上的一块碎瓦砾,沿着碎瓦砾的边缘打磨着匕首的刀锋。
??男人粗浅地查验着,放在左手拇指上试探了一下,在确认匕首刀锋足够锋利之后,开始将十指上因被轰炸埋在战壕里,挖掘泥土时而崩断的指甲彻底削掉。
其间有指甲断裂,干脆被费因茨全部削平,留下几个血洼洼的痕迹,他一声没吭,只是眉头皱了皱。
??你走过来的时候往哥哥的位置瞥上了几眼,就觉得他处理伤手的动作如同用锯子拉扯在你的心上,自己的心也跟着他的动作一起被扯得生疼。
??你抱着罐头坐在了他旁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难受地把视线落在了其他地方。
??费因茨腰带上挂着的一个小型军用铁盒里正伴随着他处理伤手的动作而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
??你心中好奇,于是小心翼翼地错开他腰带别处挂着的一枚棍式的德制手榴弹,将那个军用铁盒打了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堆的半椭圆和椭圆形状的铜片。
??“那是牺牲士兵的身份牌。”
??费因茨虽然没有分给你一点眸光,但是你的小动作根本瞒不过他。
没有他的暗许,在战场这种野蛮的环境中你又如何能近得了他的身,更何况他的耳朵还没被炸聋,也听见了你那声略带惊讶的轻呼声。
男人边处理着伤手,边给你解答,声音里带了点追思。
“我们加入党卫军的时候立下过誓言,如果有一天在战场上为帝国献身,那么活下去的人要将战友的名牌带回家,将他们光荣牺牲的消息告知父母亲人。”
“嗯……”
铁盒几乎被装满了三分之二,可见战事的惨烈,你默默地把盖子盖了回去,心中默念了一句安息。
在你印象中,党卫军的身份牌是钢牌,但钢牌的说法其实并不准确,实际上是黄铜片。
士兵将身份牌挂在脖子上,椭圆形的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都刻着相同的内容,包括持有者的姓名和部队番号。
一旦这个名牌的持有者牺牲,那么活着的其他人要掰下名牌的一半找到他的所属部队,另一半则留在士兵身上用来显示身份。
但在围城战这种几乎是有来无回的战役中,党卫军一般会将全部的名牌都收走,不会把剩下的一半留给敌人。
你在一旁安静地待着,想等着哥哥处理完,和他一起吃饭,因为你不太会弄这种奇奇怪怪的罐头。
费因茨明白你心中所想,于是他先接过你手中的罐头盒,擦了擦匕首上的脏污,用刀尖在罐头盖子圆环上戳了两个一大一小的洞,把军用水壶里的水往大洞里倒了一部分,而后削了一点面包块堵在了小洞上。
费因茨把弄好的罐头盒递给了你,在处理完伤手后,他如法炮制地开启了另一个罐头。
尽管面包块堵住了罐头上的小洞,可还是有种烂苹果的味道从里面飘了出来,这涉及到你的专业领域,你懂都装不了不懂了。
烂苹果的味道,是乙炔。
非常典型的碳化物化学反应。
你吃着罐头里的牛肉和豌豆粒,喝了口热乎的暖汤,然后歪歪头偷看了他一眼。费因茨感受到了你的视线,面不改色地让你趁热吃。
你暗暗感慨,原来这罐头盒里装了碳化钙,难怪当初在华沙你的谎言根本瞒不过哥哥,合计自己真的低估了费因茨的知识储备,正好撞到枪口上了……
“伊娜。”
“啊?”你吃饭的动作停下。
费因茨把自己罐头里的好几块牛肉都叉到了你那里,回复你方才心中的感慨:“以后蠢事少做。”
“哦……”
你看着罐头盒里快要堆成小山的牛肉,自己根本吃不了那么多,而且也不需要像哥哥一样打仗那么消耗体力。
你想把他叉给你的牛肉弄回去,结果没控制好力道反而把肉掉在了地上。
“伊娜,不准再来回递换,哥哥吃这些就够了。”
费因茨的左眼皮跳了跳,他将掉在地上的牛肉捡起来,搓了搓上面的灰,然后一口放进了嘴里。
你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好像又做了些蠢事。但你不管,那可是他自己说的,是少做,又不是不做……
*
没过多久,德苏两军在夜间再一次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整整一夜的时间德军都在和苏军鏖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