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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费因茨再次乘车去了布拉格城堡,直到深夜才回来。
一股压抑沉重的氛围包围了整个克莱城堡,原因无他,今天就是历史上那个万众瞩目的日子8月25日。
德国指挥官在蒙帕纳斯火车站签署了投降书,戴高乐本人于下午五点抵达该车站,于下午七点乘坐敞篷车穿过塞纳河,在市政大厅发表了一段被载入史册的演讲。
这段“即兴演讲”被在英吉利海峡对岸的BBC广播奇迹般地录制,并在当夜十一点,由“法语夜”栏目快速通过收音机在世界范围内进行着传播。
“在这里的、在我们国家的、在巴黎的我们的所有人,怎么能够隐藏内心那种喷涌而出的情感?不!我们不会隐藏这种神圣的、深刻的情感。”
“有些时刻注定超越了我们每个人的可怜的生命。”
费因茨站在餐厅窗户前,面色沉重,视线越过黑色帷幕的一角,看向护城河对面的特莱西恩施塔特。
那里,营地集中居住区正在或进行一场天才的演讲,或进行一场明星音乐家的音乐会,或进行一场杰出的儿童歌剧。
卫兵们没有来打扰独属于特莱西恩施塔特的文化创作活动,因为这样的活动早就已经得到了最高指挥官的批准。
你,爱玛,达莉娅,苏茜,施莱歇尔,所有人都坐在餐桌前,和无数的人一样,通过收音机,听着那场被精心创作的解放演讲。
“巴黎!”
收音机里,戴高乐的声音如同春雷,毫无疑问,不仅在法国人民心中炸响,更在世界人民的心中炸响。
“巴黎愤怒不已!巴黎满目疮痍!巴黎饱尝痛苦!”
一段长时间的停顿,施莱歇尔已经无法再控制住自己,他试图关掉收音机,却被坐在一旁的达莉娅制止了。
“但巴黎”
“已获解放!”
广播中的声音继续了。
此刻,坐在众多晶体管收音机前的法国民众,陶醉于戴高乐的演讲之中,脸上带着聆听福音书时一样的神圣的虔诚。
“在法国军队的帮助下,在整个法国的帮助和支持下,在那个战斗的法国,唯一的法国、真正的法国、永恒的法国的帮助和支持下,它由自己解放、由其人民解放!”
“致我们的军队以崇高敬意、致我们可敬的人民,这困苦的考验将被永志不忘。致人民的鲜血,人民的悲伤,人民的希望。现在胜利已经到来!”
“啊,法兰西万岁!”
后半程的演讲你们没有听到,因为施莱歇尔换了台,重新调回了帝国频道。
“混蛋!巴黎驻军竟然这么轻易就投降了!他们这是叛国!是对帝国的背叛!”
施莱歇尔双目猩红,愤怒在他的胸腔中爆裂开来,撕毁了脸上常见的笑意。
费因茨将黑色帷幕关严,从餐厅窗户前走了过来,深蓝色的眼眸暗沉着,回应着施莱歇尔,目光却看似随意地掠过你所在的位置。
“戴高乐不一定能活过明天。”
你与他对视,瞬间想到费因茨前天晚上对你说的那个所谓的任务。
与此同时,宣传部部长戈培尔的声音在广播里怒吼。
“生孩子!不惜一切代价生孩子!每个党卫队的男人在他走上战场之前都要生一个孩子!”
“你,是微不足道的,你的孩子才是一切!有了孩子,即使我们必须死去,帝国也会永存!”
“所有单身的雅利安妇女、阵亡将士的遗孀都必须与‘经过战斗考验和遗传上健康的’党卫队的男人结成‘民族应急婚姻’!任何在国家紧急状态下堕胎或试图堕胎的妇女,都将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爱玛不喜欢那人的声音,在你怀里显得十分害怕,嗫嚅地喊着妈妈,说话时上下嘴唇颤动着,像一只不安的小兔子。
你听到广播,震惊于帝国宣传部部长的疯狂,把爱玛往怀里搂了搂,安抚着女儿,“小兔兔,别怕。”
施莱歇尔直接气到不停地原地转,“那只死山羊是疯了吗!生命泉源中心的孩子还不够多吗!”
“山羊”是德国宣传部部长戈培尔的外号,这个词在中文语境下类似于“泰迪”,主要是因为他曾借自己部长的身份与各类女演员搞关系,从而得此戏称。
只不过,在众多美女中,戈培尔有意营造的挚爱捷克女演员丽达·巴洛娃的形象广为人知。
“父亲之前替我们从泉源中心领养的一个男孩,给他起了名,叫克劳斯。据说他的母亲是一个法国女人。”
达莉娅也是愁容满面,对施莱歇尔说道:“赫伯特,我们名下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所以我们应该不用生了吧……”
“达莉娅,你不用担心。该担心的,是费尔!”
施莱歇尔侧身瞧见你脸上全都是忧郁的神情,再次怒上心头,视线转到同样站在一旁的费因茨身上,他正在若有所思地看着你和爱玛。
自帝国《连坐法案》颁布后,大批军官以离婚试图切割夫妻关系,逃避家族连带责任,而巴黎驻军的轻易投降再次令帝国感到恐慌。
在帝国大势已去的形势下,戈培尔竟然想出了用孩子牵制奔赴前线的军官的下流方式。
费因茨思索片刻后回道:“正式的法案通过可能还要有一段时间,等通行证到手,就立刻离开。”
听到哥哥的话,你脸上的忧愁并没有消散多少,以往费因茨要送你去瑞士,你都会被系统的电流惩罚,可是这次,系统却安静得令你感到忧虑。
爱玛把小脑袋靠在妈妈怀里,玩着妈妈衣服上的纽扣,眼睛渐渐困乏地合了起来。
施莱歇尔暴躁地挠了挠后脑勺的金发,一本正经地说出即将惊掉在场之人下巴的话。
“要是实在不行,我就和伊娜……”
你眉心一跳,想起他曾经的荒唐言论,连忙抱着昏昏欲睡的爱玛站了起来,借机打断了他,对其他人说道:“我先回房间了。”
你要走,苏茜和达莉娅也跟着要走,女士们离开后,费因茨给自己点了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