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像是要用他的手活生生把自己捂死。

顾晏盯着周落星绷紧的脸，看他额头上滑落的冷汗，感受掌心里滚烫的呼吸。

车开到药店停了下来，李陆跟里面的人描述了一下周落星的症状，买了盒退烧药，又买了退热贴，付了钱出门。他老板说周落星发烧了，让他先帮忙买下药。

李陆现在是真的不明白了。他这老板到底对这位周同事什么态度啊……

进了住宅区，李陆提议帮忙把周落星扶上去，顾晏说今天麻烦你了，你回去吧，李陆哪敢应，就说应该的应该的，您今天要是太累的话让小周去我那住也行。

顾晏说不用。

李陆看着他老板把周落星半搂半抱地提起来，动作不算温柔，但也足够耐心。他等人进去了，驱车离开。

今晚天格外黑，还有点阴，李陆在天上找了半天星星，却只找到一颗。

人好像已经烧傻了。

顾晏把周落星夹在怀里，没什么表情地靠在电梯扶手上。

周落星已经软得没了人形，顾晏稍微一松手，他就像烂泥一样往下滑，顾晏只好紧紧把人箍在怀里。

看他这样，烧也应该不是今晚才起的，大概率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怎么想的，发烧了还出来喝酒？不会推掉吗？就为了来缠着他？

张雪晴提议让周落星跟着出来的时候顾晏没有说什么，工作归工作，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没必要在这上面牵扯。张雪晴说小周挺聪明的，会来事，工作也认真，不过看着没什么工作经验，这个岁数了像是刚出来找工作的大学生，让他多出来练练。

顾晏不知道周落星在此之前干什么，但看他那没心没肺吊儿郎当的样子知道对方过得并不差。

星华本身就不会拒绝优秀的人，如果张雪晴说周落星不错的话，那这个人起码在能力上面确实没什么问题，他们总归是一个大学出来的，不会相差太多。

但顾晏不理解周落星的做法。

一开始不理解，到现在也不理解。

他喜欢自己？这种感情真的叫喜欢吗？这样偏执的情感，这样疯狂的行动，都是周落星表现出来的。

顾晏听着周落星在空旷幽静的空间里吐露着那些陈年旧事，他看着车窗外了无光点的夜空，发现澜城今晚连星星都找不到。

他模糊间想起来自己曾经似乎真的和周落星发生过这些事，对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说他看起来有病，帮他买了胃药。一次性买了那么多盒，到最后顾晏都有没有拆封而丢掉的。

他不太想记起那天，因为林星星和他吃了饭，却去找了别的男人睡觉。

坐在自己对面的人都没有看出来自己不舒服，一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却看出来了。

很可笑不是吗。

最初顾晏只以为周落星是单纯的有病，是那种脑子有病，人更有问题的。这种病态的举动在顾晏身上或许显得也那么不值一提，顾晏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问题，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对林星星的喜欢是克制的，因为不想伤害到对方，他不想去触碰和毁坏他生活里唯一能让自己变得算得上正常的东西，可某一天，他发现那一切都是假的。

支撑着他回归正常生活的支柱轰然倒坍，曾经夜晚仰望的星星不再璀璨，变得苍白，他觉得一切都归于颓唐。

其实有想过报复，顾晏之后在云辰市酒店里的那几天，夜里做梦都是他拿着那根长长的标枪，捅了张奇，又捅了林星星。他们两个人并排躺在飘飞灰尘布满狼藉的器材室里，鲜血淋漓，身下淌着一摊一摊的血。

他转头，看到周落星星空下的眼。

猛然惊醒，去浴室冲了澡，久违的自毁心理在悄无声息地作祟，它们扼住他的心脏，让他不能呼吸。

寻了酒店里所有锐利的物品，甚至想让李陆出门给他买一把刀回来。

念头升起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周落星那张失态的脸。对方细弱的脖颈被自己掐在青筋凸起的手里，像一只濒死的天鹅，细声哀叫。

于是顾晏真的差点把人掐死。

烟头点在他苍白的没有一丝淤痕的身体上，发出高热与皮肉炙烤的声音，听到他的惨叫，顾晏感到极为满足。

那是一具和林星星完全不一样的躯体，干净，漂亮，没有其他人留下的肮脏的，恶心的痕迹，是顾晏极其需要的，一个空白的可以盛满各种杂念和不堪的容器。

于是顾晏把所有不堪和恶意全都倾注于此，他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完全的占有，这个人连脸上的红印都是他给的，他身上的所有烟疤都是自己烫的。

顾晏在那天完全地展露了自己隐藏在内心中最阴暗的怪物，他把周落星也折腾得不人不鬼。

电话最后没有打出去，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身上刻伤了。脑子里是周落星身上的痕迹，他意外地安定了下来。

所以那天周落星来到他的酒店找他，他没有拒绝。

为什么曾经对林星星说不出口的话，干不出的事，全都发泄在了周落星身上。

因为周落星贱吗？

好像也不是。

可能只是两个有病的人走在了一起，所以可以掐着对方让自己痛，缠着对方不死不休。

第二十四章

但凡听惯了那张嘴嘚啵嘚说个没完没了的人，这时候再听任何小声的哼唧也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周落星应该是很不舒服的，这时候也没有精力说什么了，只是紧紧皱着眉头靠在旁边人的身上，从鼻腔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咕哝。

顾晏提着周落星的一边胳膊，打开门，把人扔到沙发上，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把外套脱了扔到一边，拿起鞋柜上的一袋药研究起来。

沙发上躺着的人呼吸声很大，像在胸腔里拉风箱一样。

顾晏朝那边瞥了一眼，先拿了个退烧贴走过去。他停在周落星上方，黑色的阴影笼罩着下方的区域，把周落星的一半身子都罩了进去。

撕开封条，顾晏盯着周落星看了半晌，扯着人的胳膊把人拽起来，让他靠着靠背。随意地把挡在额前的额发拨开，顾晏把退烧贴拍在周落星脑门上。被凉意侵袭的人不满地咕哝着，伸手要去撕附在自己额头上的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