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裴溟轲,小碗的眼神更加恐惧,一双眼似蝌蚪般颤动。
“裴郎,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小碗睁着血红的眼,哆哆嗦嗦看向李春风,“她不是我家姑娘,你把姑娘弄到哪里去了?”
裴溟轲冷漠地盯着她,如同盯着一只被遗弃的废物。
“全村的人都死了,你一个人活着不奇怪吗?”
小碗怔了怔,她分明已知道这个事实,可她不敢相信,她更不敢相信这些事都是李春风一个人所为。
“这不是你长大的地方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小碗苍白地问。
裴溟轲的脸在夕阳下被映照得如血猩红,他唇角渐渐露出一个冷笑:“我怎么会这样的地方长大。你连我是谁都还不知道。”他说着叹了口气,似乎为自己向她浪费时间而困扰。他对李春风说:“春风,杀了她。”
小碗身子一僵,惊恐地望向李春风。但小碗知道,她压根不是李春风,这个女人只是一个和姑娘生得一模一样的恶鬼。
李春风僵硬空洞的脸缓缓转向小碗,她身上的血尚未干涸,在裴溟轲的命令下,那被血染得通红的刀已向小碗举起。
“姑娘,你看看我。”小碗的泪还是流了出来,她忍住不伸手抓住了李春风的刀刃,“我是小碗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李春风枯潭似的眼中毫无波动,她手一挥,刀尖剌透小碗的脖颈,鲜血在残阳下喷出一道弧线。小碗的声音定在那一瞬间,身体轰然倒塌。
裴溟轲眼中露出满意的笑容。
大地震动,马蹄声声,裴溟轲举目望去,见一队人马踩踏着尘烟从北边而来。
他们嘴里呼喊怪叫着,驱马上来将裴溟轲和李春风围住,带着不善又好奇的目光打量这对男女。
领头的北人驱马出来,指着裴溟轲用汉话说:“你就是裴先生?”
裴溟轲看也不看他,掏出丝绢来细细为李春风揩去脸上的血渍。北人看着头颈几乎分离的尸体,和尸体旁这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心中都升起一种莫名的古怪,阴恻恻的。
一个北人士兵等不耐烦,上前挥动着刀刃嚷起来。在他即将上手推搡裴溟轲的刹那,北人头领大喝制止,却已晚了。只见银光一闪,北人士兵一声惨叫,半截手指落在了地上。
李春风面无表情地收刀,目光空洞而冰冷地看着他们。
众人都被眼前的突变吓得噤声,北人头领立刻将受伤的手下护在身后,带着些许畏惧和薄怒,冲裴溟轲说:“特勤派我等先行进入,与你布置夺城报仇,你我竟是盟友,裴先生的手下这样做,不妥当吧。”
裴溟轲恍若未闻,凑上去终于将李春风的小脸擦干净了,方才抬头对头领说:“其一,方才我没开口,你的手下便贸然动手,他的言行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可见你对我也并不尊重,春风砍他,乃是警告。其二,你们孤身深入,凡事应当按照我的规矩来办,刚刚一刀便是立规矩。这样看,方才的一切没有任何不妥当。”
北人头领强忍怒气,没有接话,已是迫于形式暂且默认了。
裴溟轲指了指望村方向,说道:“村子已为各位准备好了,无需担心打扰、窥探,有人给雍州军通风报信,你们今夜就在此休息。”
说起那村子……
这群先行而来的北人,方才已进入村子看过。整个村庄被血洗,没留下一个活口。北人头领还设想这儿发生了一场雍州军辖区内匪夷所思的匪患,如今看来,竟是他们俩的手笔?
北人头领感到这对男女透着股极其诡异的邪门,他亦不愿同他们多纠缠,待他们探查清楚雍州城的兵力调防,就回去复命。于是他调转马头,带人去村庄近旁扎营。
入夜,屋内只点了半截油蜡,盛满热水的木桶热气氤氲,更笼得那光线昏暗不清。
李春风赤裸着身子坐在木桶内,她只闭着眼,身子笔直如一尊石像,一动不动。乌黑长发披散,粘连着脖颈面颊,似小蛇般缕缕扭转缠绕。
帷帐掀开,裴溟轲走进来,卷起袖管试了试水中的温度,说:“水已凉了,快出来吧。”
“哗啦”一声响,李春风径直从水中站立起身,毫不顾忌地将身体展现在裴溟轲面前。
裴溟轲眸光微闪,眼中满是贪婪。他上前去将她滑动着莹润的水珠的身体裹起来,手掌揉动,一点点为她擦干。而李春风至始至终如一个木偶,毫无抗拒,毫不躲闪。
“春风,日后就我陪着你,我们俩在这儿永永远远,没有任何人打扰。”他手臂环绕在她脖颈后,将那湿漉漉的长发勾出来,也顺势把她搂入怀中。
只是这身体分外僵硬,没有任何女人的柔软。裴溟轲微微蹙眉,捏住她的下巴说:“听话。”
李春风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盯着他,下一刻双眸微阖,她晕倒在他怀中。裴溟轲紧紧搂住这团软倒的香云,将她打横抱起。
李春风脑袋方才歪进他怀中,倏然睁开眼,从他怀中跳出去。裴溟轲未及反应发生了什么,李春风已抓起桌上的剑,破窗而出。裴溟轲追上两步去看,隐约见一个人影翻过院墙,朝村外的坟地逃窜,李春风紧跟而上。裴溟轲望着她消失的背影,轻笑一声:“李春风,你一生都只能是杀人的工具了。”
李春风一直追着那黑影到墓地,待距离村子和北人的扎营地都远了,对方骤然停下,转身迎上来似有话要讲,但李春风已拔出了剑。
剑刃飞舞,黑影险些被伤到,匆忙闪身后退,急切叫道:“姑娘,是我!”
慕烟急切地报出身份,李春风却不为所动,飞步而上,银光飞闪,招招致命。慕烟躲闪抵挡,只觉得李春风的身手相较之前更加迅捷、致命,而她虽然可怕凌厉,却仿佛失去了思想。
“究竟发生了什么?!”慕烟终究躲闪不及,手臂被利刃划伤。他惨叫一声,捂着手臂就地翻滚,躲入草丛和石碑之后,飞快为自己包扎。
借着黑夜,有草丛、石碑的掩藏,李春风暂时找不到他,慕烟方才有时间喘息。
先前李春风让他注意宋家的动向,他却发现宋不知有些古怪。为了验证这一想法,他跟着宋不知西去长安的队伍多走了两程,本想把发现的消息带回来给李春风,谁知他回来时,整个村子已被屠,姑娘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李春风的脚步声在靠近,慕烟深吸一口气,拿出身上仅存在武器,准备和李春风决一死战。
气息越来越近,慕烟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然而,李春风的脚步在他身后一步开外忽然停下了。慕烟举起的刀顿在空中,片刻后,李春风转身离去。慕烟疑惑地向身后看去,只见李春风越走越远,仿佛根本没有看见他。
李春风折返回去,裴溟轲正立在村口等她,将臂弯里搭着的披风披在她的肩头。
“让他跑了?”裴溟轲碰了碰她的脸,已被夜风吹得有些冷了。
李春风点头,侧头将脸颊埋进他的手心里。裴溟轲内心一振,说:“无妨,让他去通风报信,我们正好可以看着北人和雍州军两败俱伤,这不是很有意思吗?春风,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的玩物,日子很长,当然要轰轰烈烈地过才有意思。”
李春风歪着脑袋,空洞洞黝黑黑的眼睛望着他,懵懂又乖巧。
新年快樂
别有人间行路难(46)
午餐时间已过,食堂大厅外的走廊空无一人。荧光灯无法照映的漆黑走廊转角,小罗被裴然逼到了墙边,他一米九的大高个只能缩着肩膀,满脸委屈无奈。
“裴大,你饶过我吧,你知道基地实验室的规矩,这个忙我帮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