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无进屋来,朝屏风后念了一句佛,宋不知负手走出去,见那和尚神色寻常,双目有神,全然看不出被操纵的痕迹,心中纳罕。
“望村那边出了什么事?”宋不知问。
业无说:“我到了望村,听那里的村民说,裴先生不见了。”
“什么时候?”宋不知诧异问。
“昨日外出后,并未归家。”
宋不知微微蹙眉,思忖着说:“劳烦你也去找一找。”
“是。”业无应下,又问,“望村那边?”
“你不必分神,先找裴先生要紧。”
业无退下后,宋不知绕回屏风后,见李春风手里仍捏着点心,若有所思。
“老裴昨日来找我,将小碗的信物交给了我,我当时便知道小碗在裴溟轲手里了。”李春风没有吃东西的兴致,皱眉道,“或许当时他就出事了。”
“只怕是裴溟轲下手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李春风不解,若是因为老裴跑来告诉她关于小碗的消息,这并不是裴溟轲忌惮的,他手里握着小碗,不就是要逼她么?
宋不知张了张嘴,黝黑的眼中划过思虑。李春风敏锐地捕捉道,疑惑看向他,说:“你知道?”
“这仅是我的猜测。”宋不知坐回榻上,缓缓说,“朝廷的委命到了雍州,若无差错,裴溟轲将要去赴任……偏此时裴先生失踪了,是不是这样,他就无法启程赴官了?”
李春风心头咯噔一下,她倏然起身,惊了宋不知一跳。他一把扯住李春风的袖儿,问:“你做什么?”
“我得去望村。”
“不行!”宋不知起身,更紧地拽住她,“你知道那是陷阱,小碗还有裴先生,都是他扔给你的诱饵,让你上钩的。”
“但我如果不上钩,小碗和老裴恐怕就……”
宋不知蹙眉,眼中有一抹冷绝闪过。
“你别怪我无情,于他们而言,这不过只是无意义的人生,他们只是虚拟的时空中不切实存在的人罢了。和他们比起来,你这样去才是真的送死。你知道他能操控你的,你会让任务功亏一篑。”
宋不知和裴溟轲的想法是一样的。
“那你说怎样?”李春风反问。
“我去望村探一探究竟。”宋不知说,“你不要去涉险,好不好?”
李春风突然很烦闷,她大力挣开宋不知,扭头便走,宋不知追出去两步便放弃了。
他叫来宅子的下人,吩咐道:“让人把院子看好了,切勿让娘子独自出去。”
夜里用饭时,李春风还是赌气,宋不知一直耐着心照顾她,没看出一点脾气。他这样的好性子,反像一团棉花似的,李春风一肚子气,压根没地发泄,更加憋闷。
用过饭,宋不知并没有离开房间的意思,他让下人添了灯,捏着书坐在窗前看。这架势是要一直守着她,寸步不离了。
李春风绞着衣带,盯了宋不知许久,终于憋不住,主动找他说话
“我吃多了,要出去走走。”
宋不知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说:“待我看完陪你去。”
“我一个人能去。”
谁知宋不知蓦地抬头看她一眼,眼神坚定。李春风无奈叹了口气,她知道宋不知是故意拖她的性子。
约莫过了半炷香,宋不知终于将书本阖上,回头瞧李春风,她正靠着床橱,一下一下转动手里的佛珠,不知在想什么。
“走吧。”宋不知上前朝她伸出手,“我看他们在院子里打了个秋千,你想不想去坐坐。”
李春风盯了他两眼,方才将手放进他掌心,跟着走了出去。
李春风百无聊赖坐在秋千上,宋不知帮她把秋千晃得老高。双脚悬空离地,李春风心情跟着好一些。
然而视线绕过院子,四下立着的,全是宋不知的人。
“若我是你,一定也觉得跑去望村无异于自投罗网,是个十分蠢的主意。”李春风说。
宋不知没有回答,只是很有耐心地将她推到空中,又稳稳掌住。
“在你眼里,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不值得的,但我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我也永远无法离开这里,永远不会和你有别的人生。”
秋千蓦地止住,李春风赶忙支出脚稳住身子,回头险些撞上他的胸口,视线向上,是宋不知薄怒的眼。
“他们于我而言是真实,确切的,一点都不虚幻。”李春风不惧,迎着他的目光说,“无论这任务能否完成,你终究会走,只有他们继续陪着我,要么活,要么一起死。”
宋不知紧了紧下颌,垂眸沉默半晌,低声说:“你又怎知,我不能陪着你?”
李春风身子一颤,倏然起身退开两步,秋千摇晃,宋不知伸手想拽住她,她的衣袖却从指尖滑走了。
“这恐怕不是我想看的。”她神色紧张地盯着他,宋不知不得不扯了扯嘴角,让气氛轻松些。
“我逗你呢,别生气。”
李春风是真的生气了,那句话无论是不是玩笑,都让人心头悲凉。
“我不喜欢。”她说罢,拂袖而去,独留宋不知一人立在秋千旁。
别有人间行路难(43)
清晨的平原冷雾沉重,远处的树林间,一骑跃出,马上之人英姿纤纤,纵马朝朝阳下的村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