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生“嗯”了一句，说：“我无心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只是劝姑娘一句，小碗妹妹的心思不在这儿了，姑娘又何必久留她？”
李春风不想回答，遂接过了月生手中的汤碗，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月生却并不打算停下来，她对这件事很有兴趣。
“我知道姑娘对裴公子是没有心思的。但依姑娘的性子，小碗妹妹真心喜欢的，姑娘定会想尽办法给她，可裴公子这件事儿，姑娘怎么反有些踌躇呢？难道说姑娘不但对裴公子没心思，还很讨厌他？”
李春风冷笑：“你在我身边也没待多少日子，倒练了一身揣摩主人心思的本事，往日在三哥哥身边，你也是如此吗？”
月生听出李春风的不悦，脸色微微一变，却并没有真心认错。
“姑娘怎么还生气了？难道是听不惯咱们说实话？”
“哐”一声，李春风将瓷碗顿在了小几上，月生终于住了嘴。
李春风捏着丝绢揩了揩嘴角，说道：“这事你知道就行，不要再同他人说嘴，如何处置我自有安排，明白吗？”
月生知道李春风真的动怒会有什么后果，于是她点了点头，收拾了东西，乖巧退了下去。
入夜，屋内昏暗，未点烛火。
浴桶内的水已凉了，李春风仍坐在里头，只留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眼前虚无而又真实的世界。
“吱呀”一声，屋门被轻轻推开，轻柔的脚步声缓缓落地。李春风知道是宋不知来了，可是她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他，索性将自己一整个潜入到水里。
但宋不知还是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两人四目相对，窗外的月光此刻也静静地流淌，即便光线并不明亮，李春风仍然清晰地看见他黑漆漆的眼中闪动的关怀。
“怎么回事儿？”宋不知伸手抚了抚她的额角，问道。
李春风并未想好如何开口，无奈一笑，说：“这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吧？”
宋不知随手抓起了衣架上的外袍，将她裹起来，打横抱去了床上。
她头发仍是湿漉漉的，浑身上下的水渐渐洇透了衣袍，也渗在他身上。宋不知并不在意，只是紧紧地搂着她，怀抱的体温透过衣袍，慢慢温暖了她已泡得冰冷发僵的身体。
船头未是风波恶（37）
宋不知的唇轻轻点在她鼻尖和眼角，李春风抬脸，循着他的唇回以一吻。两人唇齿缠绵片刻，宋不知问：“母亲三日后在家中办赏花宴集，你来吗？”
“想必宋夫人是为了照顾我家的脸面，在雍州城的人面前为我们正名。但我和大姐姐的境况都不好去这样的地方，只怕惹人耻笑非议”李春风说罢，斜眼见他目光黯淡，顺着改口道，“你若想见我，我倒无妨。”
“我确实想光明正大的见见你。”他说着，反有些委屈似的，“你家的墙头我是翻熟了，就怕哪日被李将军抓住，打断了腿，再来不着。”
“你算了吧。”李春风环住他的脖颈，说，“你如今要同我划清道，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怎么说出来的话，又是我吊着你呢？”
宋不知扑哧笑了，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说：“不玩笑了。只因那雅集，裴溟轲要来，我们正好一处，同他见个真章。”
李春风眸子暗了暗，尚未开口，宋不知就已猜到。
“看你失魂落魄，是裴溟轲来过了？”
李春风埋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他胸腔的震动带着一点不高兴：“发生了什么？”
李春风不以为意地一笑，说：“不过是亮明身份，彼此摊牌罢了。”
“只是摊牌，你何至于忧心忡忡？”
宋不知是懂她的，李春风张了张嘴，并未将裴溟轲如今的能力告诉宋不知，只是说：“小碗如今对他情根深种，我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他操纵利用她。”
因小碗是李春风十分紧要的人，李春风难免投鼠忌器，如此说辞，倒也合理。
“竟然如此，你赶紧为小碗物色个好姻缘，尽快嫁了人，免得日后横生枝节，夜长梦多。”
李春风的确有此想法，既然他们两人又想到了一处，她亦顺嘴答应下来。
第二日，李春风早起去孟小娘屋里说话。孟小娘屋中正在摆早食，母女两个欢喜坐下一并用饭。
闲谈间，孟小娘又提起宋府雅集的事儿。
“料想你大姐姐是不去了。”孟小娘说，“你阿爷昨夜过来看我时，言谈中的意思，是要将你大姐姐送走。她竟然不去，你也不好再去了。”
“大姐姐不去，我更要去了。”
“为何？”孟小娘不解。
李春风添了一筷子小菜在孟小娘碟里，说：“三娘往日，未曾出入这样的雅集，以至于嫁人无门路，闹出后面许多事。府中还有许多妹妹，她们日后都会长大的，总不能不管。”
“可是你……”孟小娘噎了噎，没有真的说出口。
李春风如今的身份，去参加宋府的雅集，必然要遭人非议。
“我已如此了，总要为下头的人着想。”
李春风说着，万妈妈恰巧进来，在小碗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两人一起出去了。
李春风收回目光，对孟小娘说：“小碗也大了，不好老待在我身边。原先本想着，我若出嫁，她便陪我一起走。可如今，我只怕没什么嫁人的姻缘了，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了她。”
孟小娘想到昨日，李春风与裴溟轲相见后，脸色就不太好，今日她又说这样的话，看来他们两个是没戏了。
“小碗的事，我自然为她想着，你不必担心。”
这是敷衍的话，李春风听出来了，追着问：“阿娘有什么打算？”
孟小娘被问住，但她只想了片刻，就拿定了主意：“我瞧小万很不错，他们两个年纪也相仿，人也相熟。待日后你还有好的姻缘，他们两个还能同你一道去，有他们在我也放心。”
“竟然如此，今日便将这事定下来吧。”李春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