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应宸尚未细问，他却打断了他：“为什么要与林楚渝成婚？为什么要将我困在你的寝殿里？为什么要上雷泽山为我寻药？还有……那日我性命攸关之时，你为什么要为我挡天罚？”

鲛人的一句句诘问仿佛一把扎进胸腔里的刀，搅动着玄应宸那颗跳动的心脏。他紧紧地盯住晏因，有一瞬间那疼痛令他张不了口，半晌，他听见自己一如往常平淡的声音，带着几分虚无的哑：“没有为什么，我欠你的。”

“利用自己的徒儿演那场戏是赌你会出现，将你关在房间里、去雷泽山，都是要救你，那日替你挡天罚……你那么想要这个孩子，我怎会看不出来？晏因，我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偿还我当年欠下的债。”

“为了还债……”晏因迷茫地与他对视，而后问道：“那仙君今日来此，也是为了还债吗？”

玄应宸动了动唇，到底没有反驳，只是眼底泛红，垂在衣袖下的手绷起青筋。

“啪”地一声，豆大的鲛珠沿着地面滚落到脚边，他身形微僵，亲眼看着面前的鲛人一滴泪夺眶而出。

晏因的眼泪是无声的，然而情绪又是那么激烈，猛地挥手扫落了桌上的物件！

灯盏、瓷器、他方才卸下的金冠……所有东西摔落在地，晏因红着眼，急促喘息着道：“错的，这一切都是错的，如果一开始我没有遇见你，如果你不曾救我，那该有多好。”

“你走吧。”晏因闭了闭眼，极力忍耐着，“今后不要再来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玄应宸站在原地发怔，视线仿佛凝固在晏因冰冷的眼里，好一会儿才僵硬地上前，抬起手试图去擦鲛人脸上的泪痕。

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他从未让晏因在床榻以外的地方哭过，这是第一次。

“我让你难过了吗？”玄应宸怔然道。

他一直以为小晏是恨他的，当年那一剑穿心之痛，换做谁又能轻易释然……

可是小晏，原来你还会为我难过。

玄应宸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皮肤，下一刻便被躲开了。

晏因避开男人的碰触，转身自己将脸上的湿痕擦干了，随后头也不回地道：“你不欠我的了，可以滚了。”

他们之间本就说不清谁欠了谁，既然对方一心要还债，那他收着便是。如今债清了，再见面也没有意义，不如就此了结也就罢了。

晏因冷淡地道：“多谢仙君留下元轲，从今往后他会是我孩子的另一个父亲，你我之间，今后不必再见。”

话落，温热的气息忽然从身后靠了过来……

腰际一紧，接着男人整个胸膛都贴了上来，气息轻轻落在耳后：“不好。”

玄应宸高大的身影将晏因完全拢住，似乎下了极大决心一般，低头轻吻他的发顶，道：“小晏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恪唻崟栏

晏因挣扎着想从他怀里出来，然而仙君臂力极大，尽管他身体已痊愈，却因亏空了太多依然没有反抗之力。

“你这是做什么？”晏因冷冷地道，“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结，你何必如此。”

“我不准你嫁给别人。”玄应宸低声道，“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你别忘了，小晏……”

心上的闸一旦开了口，所有感情都将汹涌而来，玄应宸终于将方才未道出的话全部说出来：“元轲，封偃，他们谁都好，为什么不能是我？”

“小晏，我知我做错了事，我宁可你还我一剑，也不想看你今日与别人成婚。我方才说的那些话全是违心之言，我对你好，怎么会是为了还债？你怨、我恨我都行，无论如何都是我该受的，我这一生所求不多，只想……偶尔能看你一眼，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想看着你平安幸福，看你变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鱼。”

两个人贴的太近了，以至于玄应宸说话时，胸腔鼓动的频率都能让晏因清晰感受到。

晏因逐渐平静下来，他说：“你如今这番话，可是真心的？你与你那徒儿……”

玄应宸道：“我已与他解释过了。”

“难怪上回见他变了许多。”晏因嘀咕道，“看来是断了念想了，可我为何看他还有些奇怪……”

“小晏。”玄应宸无奈，轻声将他思绪唤回，“……能不能先说我们的事？”

晏因“哦”了一声，疑问道：“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玄应宸：“……”

晏因将他抱住自己腰间的手扯开，这回成功了。他转过头，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道：“你说只想远远看着我，难道我还能管住你眼睛往哪儿看不成？”

玄应宸：“……”

玄应宸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我……”

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他管不住，我却管得住。”

晏因转眸望去，顿时眼皮一跳，封偃怎么这么快回来？

封偃与元轲两人站在门外，肉眼可见地脸色奇差，明明视彼此为仇敌，此刻却默契地对视一眼。

封偃先一步踏入屋内，似笑非笑地看向晏因，语气森寒：“宝贝阿晏，谁准你叫我们的孩子喊旁人父亲？”

而元轲听了这话竟也没计较，用同样危险的目光看着晏因，轻缓地微笑：“小晏，新婚之夜在我们的新房里与前夫私会，你是当我这个夫君死了么？”

晏因看了看元轲，又转而看看封偃，一时间双腿发软。

此刻他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完了。

第64章 前世番外

自那日与玄应宸说开后，晏因便开始试着再次信任对方，而玄应宸也不辜负他的期望，再没有做过令他失望的事，长此以往，两人感情又有了更深的进展。

以往夏日天热，晏因总怕干燥不愿出门，玄应宸便孤身出去附近的村庄除魔卫道，即便已不急于飞升，他也从未放弃过修行。后来晏因克服了对烈日的反感，忍耐着蜕鳞的风险陪着他四处奔波，好在玄应宸足够细心，提前准备了琉璃水囊，晏因只需变成拇指大小，钻入他腰间水囊中便能不受伤害。

只有一次出了意外，一个小乞丐忽然冲过来抢了他的水囊要喝水，险些将水里打盹的小鲛人喝进肚里去。

当时，玄应宸的表情……若非了解他的为人，晏因甚至怀疑如果自己被那小孩喝进去，玄应宸会将那孩子的肚子一剑划开。

后来玄应宸便不想他跟着，晏因执意要跟，为此闹了几回脾气，把玄应宸闹得无可奈何。晏因倒也不是黏人，他只是发现封偃似乎并不想要在玄应宸面前出现，只要他时刻跟在玄应宸身边，封偃便不会出现。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三五载，大概是意识到被晏因刷了，封偃终于坐不住，派下属将晏因强行带回了魔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