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轻雪冷笑道:“你在这儿?,阿晚才最容易出意外。”

丹珩道:“吾知?道那天的事是吾不对,吾对他有?偏见,吾不肯听他的话,所以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你要打吾骂吾吾都无所谓,但他是因为吾变成?这样?的,吾好歹还叫过他一声师兄,不管怎样?,除非他醒,吾不会离开。”

尘轻雪想起平日里丹珩对待舟行晚的态度……不,不止丹珩,他们流云宗除了流毓就没一个?好的,光他跟他的阿晚同路这段时间看到的态度就已经很欺人太甚,尘轻雪无法去想在自己认识舟行晚之前,在舟行晚挖了同门金丹的流言出来以后,他的阿晚在宗门里受了怎样?的委屈。

尘轻雪越想越觉得气愤,他先天有?亏,不可妄动情绪,闻人错因此给他下了言语上的禁制希望他少言多思少与人争执,他也因此练就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可这自制力自从遇到舟行晚后就频频失控,尘轻雪总忍不住靠近舟行晚,想跟他的阿晚待在一起、想多说说话,他也深知?闻人错苦心,因此跟舟行晚在一起时很尽力控制着自己情绪起伏不要太大,可是现在,可是现在……

尘轻雪看着床上沉睡的男人,心情实?在难以平静。一口甜腥从丹田涌上喉头,又被他压了下去,想起当天舟行晚吐的那一口黑血,尘轻雪只?恨自己不能?替代对方受苦,在面对害了他的阿晚沦落到如今处境的丹珩,又怎么可能?听得下去对方的解释?

近日天气渐渐回暖,但尘轻雪看着床上没有?半点血色的人,还是低下身为对方掖好了被子?,他没什么感情地嘲讽开口:“我从前竟然不知?道你这样?重视他,阿晚以重犯的身份送来我们剑盟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都希望他能?死?在那里呢。”

剑盟有?权负责审问天下间所有?剑宗的罪犯,因此剑盟的刑部手段极狠,当时玉秽同意把?舟行晚送去剑盟,其?他人坐视不理?,都多少存了就算不死?也要给他一顿折磨的心思,只?是舟行晚命大,不仅好端端地从剑盟出来了还让闻人错放话保他,确实?出乎很多人意料。

心事被人戳中,丹珩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黑了几分,他急着为自己解释:“就算他这次救了吾,也不能?改变他之前杀了这么多人的事实?,元慎跟了他这么多年?都差点被他挖丹,昨天那种情况,若非事情落定,吾怀疑他又有?什么不对?”

尘轻雪漠然道:“赤练尊大可继续怀疑这回的事也是阿晚自导自演,他为了消除你们对他的偏见不惜拿自己的命来来冒险这个?借口怎么样?,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吗?”

丹珩本来也不是个?好脾气的,闻言怒声道:“这回的事是吾欠了他,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尘轻雪,外人都以为你是个?君子?所以对你好以颜色,可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舟行晚先前的名声有?什么可接近的?你蓄意靠近他难道不是别有?目的么?只?不过这回吾理?亏而已,你又好得到哪儿?去,你凭什么来教训吾?”

“我跟你们可不一样?。”尘轻雪刻意咬重了“你们”两个?字,跟丹珩说话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他情绪几次更改,差点就要呕血,又被他重新压了下去,“你们识人听凭别人口说,我却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正如你说我在旁人眼里是个?君子?,在你眼里是个?小人,在我眼里我却只?是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他们的想法改变不了我分毫,我也无法撼动他们的想法,可是人就有?偏颇,就算一百个?人眼里有?一百个?我,那也未必是真正的我。”

他眼神灼灼,如火烫着丹珩的肌肤:“而你明明亲眼见过了他,却要相信从别人那里听到的,你不配做他的师弟,更不配在做错以后假惺惺地守在他床前以为自己赎罪,如果你真觉得自己错了,你应该去死?才对,那样?才勉强能?解他心头之恨。”

这话说得太过难听,饶是丹珩一开始不想跟尘轻雪起争执,也还是有?些受不住:“你说什么?”

“装什么呢,你听到了不是吗?”尘轻雪冷冷的,全然不似在舟行晚面前时的体贴稳妥,“我说话难听就不接着说了,你既然还有?点给人看伤治病的用处就好好做你该做的事,如果真想赔罪,等?他醒的时候你一头撞死?在他面前,我相信阿晚会开心的。”

丹珩说不过他,道义上也占不着理?,因此憋红了脸都反驳不出半句,他脸上装出来的平淡也终于维持不下去,丹珩表情几乎破碎,到最后竟然没有?为自己争辩,而是问:“……他们在外面,找到凶手了吗?”

尘轻雪似乎觉得这话好笑,他本来也只?是回来看看舟行晚的情况的,见床上的人跟之前昏迷的样?子?并没什么两样?,便理?都没理?连丁点作用都使不上的丹珩,独自转身离去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丹珩一个?有?意识的,送别尘轻雪,他心里既惆怅又有?些放松,其?实?这些天他已经跟尘轻雪吵过很多次,每一次都以他的失败告终,丹珩又气又觉得这样?也好,他是做错了事的人,就需要别人骂他,如果没人骂他他反而会更觉得难过。

他在舟行晚床头坐了一会儿?,怕舟行晚着凉,又怕窗开得小了他没法透气,只?好又给床上的人多加了一床被褥。

细数这段时间喂下去的灵丹妙药,丹珩默默在心里回忆着那些药的作用,有?些事确实?很奇怪,就比如以他对那些丹药的熟悉情况来说就算闭着眼睛都不会用错,可给舟行晚用药的时候却总觉得心慌,整个?人都变得不敢自信起来。

加了被子?,丹珩才终于敢把?窗户开大了点,然后又去给舟行晚把?脉这几乎成?了他每天的习惯,尽管短暂的时间里人的脉象不会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但他还是忍不住隔一会儿?就给舟行晚把?把?脉,似乎这样?就能?让对方快点醒来。

可也因为他把?脉把?得太频繁,舟行晚始终没有?要苏醒过来的迹象,丹珩才每每更加绝望。

怎么就醒不过来呢……怎么就醒不过来?

为什么要救他?明明他死?了才最好,他死?了就少一个?人跟舟行晚作对,舟行晚这种只?知?道靠着歪门邪道提升自己修为的恶徒……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来救他?

还是说……就像尘轻雪说的那样?,这其?实?是舟行晚的苦肉计,用以迷惑他的心神?

正思考间,一股诡异的妖风吹到身后,丹珩身形一顿,他的大脑整个?冷静下来,沉声道:“你不该来这里。”

“怎么不该,我不来怎么知?道你死?没死??”

那人轻轻一笑,瞥了眼床上重病的舟行晚,声音冷涩:“我说你怎么还能?活着,原来是他替你挡了这劫,真是可惜了,浪费了我这么好的礼物。”

第68章 第 68 章 “你想死在我这里,让本……

丹珩上一秒还在思考着舟行晚拿命来?算计他?的可能性, 下一秒听到?来?人的话,眉心骤然一跳,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立马鲜活起来?, 他?猛地回过头, 一身与他?同样的红衣现于眼前,丹珩声?音里满含怒气:“药里的牵魂散是你下的?”

“当然是我。”虽然两目相对,那人的视线始终却锁在床上的舟行晚身上, 他?没什么?感情地笑出?了声?,“不然你以为谁这?么?关心你,费尽心机给你找来?这?么?好的毒药?”

丹珩虚虚张开了垂在身侧的手,说话间一柄烈红色的长?剑现于手中, 他?问:“为什么??”

“别急着想?跟我动手,这?里还有?个伤患,要是误伤到?他?就不好了。”

修长?的身影径直越过丹珩来?到?床边, 冰凉的手指怜惜地抚上舟行晚的脸,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正常的迷醉:“怎么?躺在这?里的不是你呢?我还挺喜欢他?的, 让他?为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的好弟弟,你真是罪该万死。”

“你别碰他?!”丹珩尝试着拦了两下没有?拦动, 他?向来?不是这?人对手, 又怕对方真的伤了舟行晚,竟然真的按兵不动,留在原地以商量的语气道,“离他?远点。”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那人轻蔑地回看丹珩, “舟行晚不是你的所有?物, 更不该由你来?决定别人碰不碰他?离他?远近,你不是很讨厌他??不如把他?让给我,说不定我心情一好, 往后就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了。”

“你休想?!”丹珩握紧了手上的剑,却不敢轻举妄动,“你又想?干什么??这?段时间妖族的异动都是你的手笔吧?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一点儿都没变!”

“弟弟这?么?说我可就要伤心了,这?些年你是没见到?我,但我可是一直暗中观察着你。”

那人微微牵起唇角,笑意浓郁:“再者我要做什么?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又或者你不清楚,只要你回来?,我可以让你知晓我所有?的计划。”

又是一模一样的话术,此前丹珩已经不知道听过又拒绝多少遍,而他?将会?一直拒绝下去,冷笑道:“你不是一直想?杀了吾?”

“如果你一直执迷不悟,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就只能忍痛对你下杀手了。”

那人残酷地,又真诚地笑了出?来?,他?的目光缓缓从上往下扫视,看丹珩的眼神像在看某样珍贵而又令人憎恶的物品。

“但如果你愿意回来?,我怎么?会?舍得杀我最亲爱的弟弟呢?毕竟我们?才是同类,你在流云宗苦心隐匿身份,你以为他?们?会?因此把你当自己人?不会?的,一旦你身份败露,他?们?的手段只会?比我更残忍。”

丹珩冷视着他?,未置一词。

对面的人却知道了他?的答案,不再将话题引向丹珩,而是重新看了眼床上的舟行晚,喟叹道:“你的医术越发精进了,就连牵魂散这?样的毒都能解,之后想?再对付你,看来?得想?想?别的法子了。”

丹珩艰涩道:“吾也没想?到?你会?用这?种阴狠的毒,看来?你忘了当初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了。”

“就是因为没忘,所以才需要时刻记着。”那人淡淡地,耀金色的瞳孔里却迸发出?浓重的恨意,“越记得越不敢忘记,越不敢忘记就越憎恨你的背叛,我的好弟弟,如果你真的还记着他?们?的死,就应该回到?我身边,咱们?两个联手才能给他?们?报仇,不是吗?”

丹珩并不认同这?个理念,道:“以杀不能止杀,你就算报复回去了又如何,不过又是重新置入一个轮回,往后他?们?再报复回来?,冤冤相报不可休止,又是何必?”

“何必?他?们?当初屠戮我们?族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何必?他?们?赶尽杀绝的时候怎么?没人说何必?如今我族气盛,我有?能力统筹族人雪耻,你倒是替他?们?问起何必了?”

仇恨的声?音逐渐高声?起来?,红衣人脑中满是怨愤,他?道:“自千年前魔族归降,我们?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族人们?为了活命四散逃离,可就算逃亡关内都躲不过清算,你呢?你这?双眼睛又有?多少年没露出?来?过?这?么?多年我们?已如阴沟里的老鼠,如今优势在我,该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你现在跟我说何必,做梦!”

他?说着抬起手来?试图摘去丹珩眼上的红绸让对方认清现实,后者轻巧避开,别过头淡漠道:“吾只知道爹娘当初死的时候让吾好好活着,你这?样除了辜负他?们?的期望别无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