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珩在这里煎了药分给大家,随时都可能?再有?人过来拿,如果阿晚跟我一起过去, 接下来来拿药的人可就遭了殃了。”

尘轻雪声线温和照旧,却带着不容人反驳的强硬,他深知?舟行晚刀子?嘴豆腐心,就算跟丹珩闹了不愉快也不可能?坐视有?人出事,劝道:“又或者阿晚去追,我留在这里提醒,可现在是在关外,我们灵力没了压制,他想要摆脱阿晚简直易如反掌。”

他说得有?理?,但舟行晚还是觉得出去追人更危险些,他原本想着丹珩总该是跟原主有?羁绊值的角色,如果他因此丧命,大可直接死?遁回家,而留在这里……

他还想要争辩,尘轻雪又道:“阿晚多跟我争执一会儿?,那人就跑得更远一点,如果他临时起意还好,但如果蓄谋已久再给他可趁之机,到时候没人发觉,后果可能?比如今更严重。”

这是打定主意不让舟行晚出去追人了,舟行晚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尘轻雪说得有?理?,只?好答应了他的分配。

虽然知?道尘轻雪一身能?为不可小觑,他还是有?些担心:“那人恐怕有?备而来,现在天色又黑,如果实?在追不到就先回来,安全最重要。”

“我知?道。”尘轻雪替他拢了拢衣服,道,“外头风冷,阿晚别站在风口,你进去烤烤火,我很快就回来。”

两人就此分别,舟行晚也确实?感觉到了有?点冷,他就坐在药炉后面烤了会儿?,没一会儿?又见到有?人朝这来,舟行晚绷紧了神经,等?人走近了看到那一身衣袂飘逸的红衣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想把?刚才看到的事告诉丹珩,后者也看到了他,脚下短暂一顿过后快步走了过来,神色冷冷:“你怎么在这儿??”

舟行晚一顿,他知?道丹珩一直对自己有?偏见,但眼下不是说那些的时候,他虽然生气丹珩的态度,但还是说:“你这里的药都不能?吃了,我刚才看到有?人过来在这药里下了东西。”

他说着就走到桌前,想要给丹珩看洒落在药碗边沿和桌上的粉末,丹珩低头随他看去,面上情绪不显,他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舟行晚知?道自己在他这里的可信度极低,又搬出尘轻雪:“尘轻雪刚才也看到了,他已经去追下药的人,等?……”

“吾不记得吾有?叫人给你捎消息,让你过来拿药。”

丹珩声音淡淡的,他静静盯着舟行晚,从后者说话开始,他连动都没动过一下:“所以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舟行晚一怔,说到一半的话也就此停下,他一时摸不准丹珩什么意思,微张着嘴跟对方对视,却没能?发出声音。

丹珩只?装了一会儿?就装不下去,舟行晚不说话的样?子?落在他眼里却成?了心虚,他心里恨恨,话音里怨愤分明:“吾以为你虽然恶事做尽,但最起码也应该有?点骨气,在仙京的时候不是很有?本事吗?你既然能?找到别的人给你治病,还来吾这里干什么,继续去找别人啊!”

距离舟行晚嗓子?受伤已经过了太久,再加上在仙京时发生了太多事,舟行晚几乎已经忘了自己还有?那么一段说不出话的日子?,也是这时丹珩提醒,他才想起来后者一开始跟过来是为了什么,可……

他没想到这么久远的事丹珩还记得,并且直到现在都还记恨着自己,简直比原身杀了那两百多个?人还要严重,他否认道:“我没有……”

丹珩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这段时间两人极少见面,偶尔远远地看到了也都是当没看到,丹珩心里始终有一口恶气,本来有?玉秽在中间周旋,他还能?念在同门的情谊上委屈自己忍忍,但现在既然是舟行晚主动撞了上来,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冷冷道:“吾记得你今天也没有?擒杀那些妖族和山匪吧,既然没有?受伤,又何必来吾这里求药?”

舟行晚没想到他会这么想,一番好意被别人曲解成这个样子,恐怕无论是谁都高兴不起来,何况舟行晚跟丹珩本就没什么情分,他能?在对方遇险的时候跳出来帮忙就更不容易,却被以为是为了求药不择手段……这让他怎么忍?

舟行晚向来不是个?喜欢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何况丹珩态度不好,刚才的好声劝诫再也维持不下去,他也冷下脸色,道:“你以为我是因为想要你配的药,所以自导自演了这一出?”

“难道不是?”丹珩看着桌上的那碗药,声音里讥讽又轻蔑,“说什么路过正好看到别人在吾这里下毒,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就算有?你会这么好心来提醒吾?你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迫害了不知?道多少人,连自己徒弟的金丹都敢惦记,对你来说,吾死?了才更好吧?吾死?了你就能?免去杀人的麻烦,直接把?吾金丹挖走,还不用再遭人怪罪,那才是你会做的事!”

这话有?理?有?据,换位思考,舟行晚相信如果是原身或许真会这么选择。可原主是原主,他是他,舟行晚能?理解丹珩对自己有偏见,可

可这偏见如今落在他身上,他不愿接受。

“所以你想怎么样??你觉得我自导自演,在药里给你下东西,我为了什么?”他的声音已经称不上理?智,却还是尽着力不让自己失控,“如果我真是这么想的,大可以叫流毓或者其?他人拿了药给我,我还能?少去跟你一番口舌之争,岂不是更好?”

殊不知?他越解释丹珩偏见越大,满身枫红的男人听了他的话,唇边嘲讽的弧度反而越来越大:“你果然是来骗药的,连这种损招都想得出来。”

舟行晚:“……”

他真的要被丹珩这种脑回路气笑了,如果可以,他真想打开对方的脑子?看看丹珩在想什么,可这人连眼睛都被蒙着,舟行晚连他眼底的情绪都看不清楚,更谈何了解对方的思想?

他深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丹珩,又看了眼桌上的药:“所以你觉得我现在这样?,是怎么骗药?”

丹珩道:“你不知?找来什么药粉甚至可能?不是药粉,然后弄进了吾的这碗药里,又在这里等?吾,假装有?别的什么人给吾下毒,只?要吾说这碗药不要了,恐怕你就要借口帮吾倒药,然后自己偷偷藏起来喝吾这样?猜,你说对不对?”

对,对个?屁啊!

舟行晚觉得内娱编剧但凡有?一点丹珩这样?的脑回路都不至于写不出让观众喜欢的剧本,又觉得丹珩真是生不逢时,如果是生在现代,说不定现在已经进军影视行业称霸一方,哪儿?还用得着在这里过这种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他直接把?那碗药端起来送到丹珩嘴边,气愤道:“那你喝,喝了不出问题算我的,这么爱喝你现在把?他喝完,一点都别浪费!”

他被丹珩的话气得几乎失去神智,后者却只?觉得他是气急败坏。丹珩半点都不信舟行晚,通过以前的种种经历来看,无论做什么都跟舟行晚反着来就对了,当下就要就着舟行晚的动作把?药喝了,却不想后者脸色一变,突然把?药一收。

丹珩已经张开了嘴,见此冷笑着呵斥道:“你做什么?怎么,计划被吾识破,你演不下去了?”

舟行晚当然不是他说的这个?原因,他只?是突然想起丹珩跟原主的羁绊值也挺高的,又想到这碗药既然是丹珩自己的,虽然不知?道那道黑影下的是什么毒,但

既然有?死?遁成?功的可能?性,他为什么要把?这个?好机会让给别人?

心下一横,舟行晚闭上两眼就把?那碗药灌进自己嘴里,浓厚苦涩的中药顿时充斥了他整个?口腔,舟行晚觉得全身上下哪里都像泡在了粘稠的中药里,他动不得、咽不下,却也吐不出。

刚才的挣扎中,药碗边缘的粉末沾到丹珩的手指上,他捻着药粉凑到鼻子?里闻了闻,突然脸色剧变,他抬起头来直视舟行晚:“你知?道这里面加了什么吗,你不怕死??”

舟行晚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那碗药的见效太快,才这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他的五感就已经开始衰退,舟行晚只?能?看见丹珩的嘴一张一合,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剧烈的坠痛从内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舟行晚只?觉得喉头一甜,然后胸腔不听使唤,迫使他往外喷出一口黑血。

“阿晚!”

一道远在天边的声音炸响而来,舟行晚直愣愣回头一看,无边夜色中那抹从雪点那么小逐渐变大的人影格外清晰,他看到在自己面前从来只?笑着或冷淡着脸假扮“世外高人”的尘轻雪面色焦急踏风而来,他却什么也听不清看不见,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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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行晚为救丹珩中毒生命垂危一事打得众人猝不及防,他们所有?的赶路计划都被推翻重置,现如今首要目的从求快变成?了求稳,几人一路护送着昏迷过去的舟行晚,半点都不敢再让他出事。

先前还对舟行晚颇有?微词的丹珩也寸步不离地守在了舟行晚的病床旁边,他那天与人争执时太过笃定自信,现如今每每想起舟行晚的劝告都像是给自己上了一遍刑,丹珩因此茶饭不思,整个?人憔悴不少,先前正好贴身的红衣如今挂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眼前红绸也似乎总系不紧,随时都可能?要掉下来一样?。

他颓然守在舟行晚床头,站坐已然无相,房门在这时又被推开,丹珩头也不回地僵在原地,直到那片雪白的衣角出现在余光里,他才怔怔开口:“你来了。”

尘轻雪也未看他,床上的人身影消瘦,脸上也一片膏肓的苍白,半点不见平时的活气,若非胸膛还有?并不明显的起伏,只?怕要让人以为这里躺着的是一个?死?人。

回想那天舟行晚翩翩跌落,他提动了全身的灵力才勉强没让他的阿晚直接坠落在地上,再想起当时丹珩不可置信地捻着指尖的粉末的模样?,尘轻雪只?觉得滔天恨意将要吞噬他的理?智,他声音恨恨:“你怎么还在这儿??”

如果是平时,有?人敢用这个?语气跟丹珩说话他早就甩袖走了,可他也知?道这件事自己理?亏,因此竟然忍受了尘轻雪的讽刺挖苦,黯然答道:“吾在这儿?看着,怕他出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