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人冷笑道:“你这时候倒是肯听他?们?的话了,当初若是你能这?么?听话,就不会?误把那些人引进来?,导致后面的事发生了。”

丹珩脸色微变,并未作声?。

红衣人余光扫到?舟行晚,嘲讽道:“你的放下也只不过是看有?没有?威胁到?你自己而已,如今你苟活下来?,当然能对那些人说出?宽松的话。但床上的这?位蘅晚玉尊可是从始至终没对你动过手,你却这?样怨恨他?,为什么??其?实只是因为自己的金丹随时都有?可能被他?夺取所以记恨上了吧?可怜他?为了你躺在这?里不省人事,还真是让人……心疼。”

“吾没这?么?想?!” 丹珩声?调高了起来?,“他?挖别人金丹来?提升自己的修为这?件事本来?就做得不对,吾身为流云宗的一员,与其?他?师兄弟同仇敌忾哪里有?错?”

“是吗?”红衣人紧紧盯着他?,而后趁丹珩不备将他?眼前的那根红绸扯了下来?。丹珩没想?到?他?会?这?样做,藏在红绸之后的金色眼瞳因太?久没有?见光而收缩,让他?下意识低头遮挡。

丹珩的眼睛长?得很奇怪,不是形状的奇怪,而是颜色:正常人眼白的部分在他?这?里却是如同黑曜石一般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瞳仁的部分却是鎏金一样的溢彩流光,红衣人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伸出?手抚摸着丹珩的眼尾,缓缓道:“你还记得你是流云宗的一员,却忘了自己的来?路……怎么?办啊弟弟,我现在越来?越想?把你杀了。”

丹珩抿着唇,他?又从怀里抽出?一根红绸重新把自己的眼睛蒙上,道:“要杀吾你随意,但起码等舟行晚醒了再说。”

红衣人于是又看向舟行晚:“当然要等你把他救醒,你应该庆幸,若不是你能解这?牵魂散,我从刚才进来就会跟你动手。”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表达对舟行晚的重视,前面几次丹珩并未在意,他?知道这?人惯常喜欢玩弄口舌,以虚实之计来?混淆别人对他?的看法,这?回却觉过味来?,丹珩问:“你认识他??你什么?时候跟他?接触到?的?”

红衣人没说话了,他?安静地看着床上全无气血的人,眼中涌上疯狂的迷恋和私欲,他?似乎想?要再碰一碰舟行晚,却最终忍住了,整个人化作红烟消退,再也不见踪迹。

丹珩怔怔望着他?消失的地方,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闲来?无事,他?干脆重新给舟行晚把了次脉,却在手指搭上后者手腕的一瞬浑身怔住,丹珩手心渐渐出?了汗,他?额头青筋直跳,默然两息,声?音发寒:“你什么?时候醒的?”

知道瞒不过去,舟行晚睁开了眼,琉璃一般沉静淡漠的眼睛对上丹珩眼前的红绸,疏离而又无措。

他?没想?到?那样剧毒的毒药都没能药死自己,舟行晚暗中感慨了一下自己的命大,又觉得他?好像一不小心偷听到?了丹珩的什么?秘密,就算那毒药没药死他?,现在丹珩总该对他?下死手了吧。

舟行晚暗中祈祷其?他?人不要在这?时候找过来?,却猝不及防地看见丹珩两手撑在自己左右,高大的红色身影居高临下贴了上来?,后者温热的呼吸轻轻打在他?眼睛上,舟行晚不住往床里缩,听见他?隐约颤抖的高音:“你从什么?时候醒的!”

舟行晚一顿,忽然上手把丹珩眼前的那根红绸扯下,惊慌和讶异瞬间充斥着后者的眼睛,舟行晚心脏跳得飞快,笃定道:“你是妖族。”

心里好像突然空了一块,丹珩从未这?样紧张过,他?下意识把眼睛闭上,可是该看的已经让舟行晚看到?,他?如今这?样做,只不过是此地无银而已,于是又悻悻把眼睛睁开。

丹珩双眼失焦,浑身无力,费心埋藏的秘密就这?样被人戳破,还是被他?最讨厌的人这?种落差让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发生了天旋地转,丹珩的心脏一下比一下重,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他?张着嘴,却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吾不是。”

“你就是。”

难得在他?这?里找回场子,舟行晚不顾嗓子的干哑,强忍着不适道:“真讽刺啊,你说我挖人金丹罪不容诛,可你一个妖族潜入流云宗难道就心思单纯?我说流云宗这?么?严密的防守怎么?能让妖族闯进来?,我说怎么?你把追查妖族的事揽了过去以后就毫无进展,原来?是我们?中间出?了叛徒,你监守自盗,怪不得查不出?来?。”

舟行晚每说一个字,丹珩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到?最后他?的脸上已经黑得不能再看,妖族的身份本来?就是丹珩的把柄,而今听到?舟行晚这?么?说,他?急忙为自己解释:“吾不是!吾虽然是妖族,可吾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攻上流云宗的那些妖族跟吾们?这?一路上碰到?的都跟吾没关系,真的不是吾!”

“谁信?”

舟行晚虚弱地咳了两声?:“押我三司会?审那天半路出?现的妖族甚至能在玉秽的眼皮子底下逃脱,后面剑盟的人来?流云宗,妖族突然袭击,也是我刚从你那儿回来?的事,如果不是你,事情怎么?会?这?么?凑巧?”

“吾不知道。”丹珩的声?音听上去委屈极了,他?没抢舟行晚手上的红绸,而是又自己拿出?一条,这?回却没有?立即把眼睛遮住,“吾也有?在调查,可是那背后的人太?谨慎了,吾什么?都查不到?。”

舟行晚道:“背后的人不是跟你认识吗,你怎么?会?查不到??”

话这?么?说,他?却突然想?起初到?剑盟时的那个晚上:那天丹珩跟看不清的人夜会?,他?阴差阳错撞见,若不是被路过的尘轻雪救下恐怕就要被灭口……前事今朝串联到?一起,舟行晚觉得自己脑中一片清明,他?高声?道:“你们?早在剑盟的时候就勾搭上了?”

联盟的事太?远,丹珩愣了一下才也想?起那个晚上的事,脸上越发难看:“那天晚上……是你?”

“是我。”舟行晚被这?巧合气笑了,“让你失望了,我要是那时候死,又或者这?回你没把我就回来?,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你的秘密了。”

丹珩沉默下来?,最终艰难道:“……吾没想?过要你死。”

“这?话你留着给别人听吧。”或许是因为夙愿将要达成,舟行晚心情极好,“又或者其?实你还有?一个选择,在他?们?回来?之前把我杀了,这?样就永远都不会?有?人告发你了。”

杀了他??

丹珩似乎没听懂舟行晚的话,耀金色的视线却一瞬不瞬盯上了对方脆弱的脖颈。

那样纤细干净的地方,仿佛轻轻一扭就能扭断,再加上舟行晚如今大病初愈,脸上惨白看不见丁点其?他?颜色,一副上好的容貌在这?时候很容易地将看的人的凌虐欲望激发出?来?。

丹珩满脑子都是舟行晚刚才的话,他?本来?就离得近,要把手掐在后者脖子上简直不要太?容易。宽大的手掌又轻又慢地覆盖住了那处脆弱,冰凉细腻的触感令人浑身颤栗,丹珩却仿佛被吓到?一般,他?迅速收回了手,几乎从床上弹跳起来?。

“吾不杀你。”

他?的声?音带着克制的隐忍:“你要告就告,吾相信他?们?会?还吾一个清白。”

哈?

这?发展出?乎意料,舟行晚人都懵了,他?愣愣在床上盯了丹珩几秒,说:“我是说,我会?告诉玉秽他?们?你是妖族,之前流云宗的遇到?的妖袭跟这?一路的妖族也都跟你有?关。”

“你说吧。”丹珩重新蒙上了自己的眼睛,他?的声?音听起来?哀伤极了,“反正事情吾没做过,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

舟行晚:“……”

原来?丹珩是天真挂的吗?

他?说:“他?们?会?把你关起来?,然后严刑逼问你的同党,当然,就算你告诉了他?们?也没用,因为你们?是一伙的,最后你还是会?死。”

“吾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丹珩道,“吾也不会?死,他?们?一定会?还吾一个清白!”

重点是这?个吗?

“……但不管怎么?样,你肯定会?吃很多苦。”舟行晚试图说服他?,“无论你清不清白,妖族的身份已经决定了你的命运,一旦身份暴露,你再也不能在流云宗待下去。”

“知天厉不会?这?么?对吾的!”丹珩似乎被他?的话吓到?,有?些底气不足,声?音却因此虚张声?势地变得更高,“他?以前说,流云宗以后就是吾的家,他?不会?不管吾的!”

舟行晚:“……所以就算这?样,你也不打算杀我?”

“不杀。”丹珩声?音沉闷又坚定,“吾们?妖族恩怨分明,就算你之前做了那样的事,可你又救了吾一命,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的话你随便,吾是不会?因为这?个逃避的。”

舟行晚:“……”

他?是喝了丹珩的药没错,但他?的目的不在救人,而在自杀啊!

舟行晚被这?种奇怪的发展整得心态都要崩了,尤其?丹珩前不久还对他?不假辞色,现在却摆出?一副无论他?做什么?都全力支持的样子……这?换谁谁不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