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1 / 1)

这套新定?的桌椅板凳也是,按照沈娘子的吩咐,他在每一张桌上都刻了?桌号,桌腿和凳子腿上还加刻了?“沈记”两个字,用?丹漆上了?一遍,十分醒目。

沈渺见桌椅打磨得很光滑,漆也上得均匀,一边给杨老汉掏钱一边还发自肺腑地夸奖他:“老丈,你的手艺真是愈发好了?,做得正好。”

杨老汉却会错了?意?,顿时?警惕:“已?经给你免了?好些零头,不能再送添头了?。”

旁人抹零,若是两百八十二?文?的账,顶多开口要抹去二?文?,凑够二?百八十的整。但沈娘子不一样?,她脸皮厚,她开口抹零,一开口便是抹八十二?文?的零头。

谁家抹零能抹八十二?文??这还是零头吗?杨老汉起先也不信自己竟会是这样?的冤大头,但后来他竟也当?了?无数次这样?的冤大头。

沈渺忍笑,把半串钱递给他:“我真是夸你,没让你送添头。瞧把你吓得。喏。这是说?好的,一文?不少。”

说?完,她又指了?指巷子里,道:“对了?,豆腐坊的刘家要去外城加开一间新铺子,说?是要打一批新的桌椅板凳和家具,他来寻我,我便与他推介了?你,你一会儿径直去寻他便是。”

沈渺左看右看,见没人,又小声与杨老汉道:“刘家婶娘还问我打桌椅花了?多少银钱,我说?的是你对外头报的价码,回头你去了?,便自个与他谈价,谈的如何?便是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我便不多事了?。”

两边都是熟人,若是告诉刘家她买了?低价,对杨老汉不太好。但若是帮杨老汉抬了?高价,她也是心中有愧。不如便由他们自己讲价,这样?最好。

杨老汉这才喜上眉梢,帮沈渺将桌椅都摆好了?,便径直去刘家了?。

沈渺目送杨老汉进了?刘家门?,她又若有所思地望了?望与自己家紧挨着的隔壁家,那家便是原本做肥皂团的,如今已?经空置许久了?。前阵子还有中人带人来看铺子,说?是那家房主欠了?兴国寺一屁股债,如今还不上了?,便要将屋子典卖了?。

但沈渺都回来那么久了?,也没卖出去。

汴京城内寸土寸金,内城好地段的一间铺子已?涨到三千贯了?,甚至御街两旁的铺子都卖上了?两万贯的天价。否则当?初为何?沈家大伯、大伯娘名下铺子都有两间,平日里过得也富足,却还是会眼馋沈家的汤饼铺,犹犹豫豫不想交回地契房契。

三千贯便是三千两银子,置换成?金子也差不多有四五百两,要看具体年份的银价如何?。莫说?普通人家,便是官宦人家,若非本身出身豪富,能一下掏出这么多钱来买的总归还是少数。

这家的铺子不大,比沈家还窄小一些,倒没有出价到三千贯。前短时?日刘家为了?开新豆腐坊的事,也去与中人打听过这间铺子,说?是原先出价两千贯的,但兴国寺逼债实在逼得紧,再卖不出去便要跳汴河了?,如今已?降到一千五百贯了?。

一千五百贯,也有些贵。刘家放弃了?,宁愿去外城开铺子,远一些,但盘一间铺子价钱低了?一大半。沈渺么,其实也有些意?动,她也盘算了?一下自己的身家,犹豫过后还是没出手。

她其实早有扩店的念头了?,如今沈家铺子里最多能摆五六张桌子,即便门?口再摆三桌,也还是太少了?实在坐不下,前几日她在后宅院子里与门?口巷道里也摆了?几桌,那更是无奈之举了?。

若是她常年这般侵占巷子,邻人如今不说?,但迟早会不快。与其惹出事端,不如多盘一家店,这样?两家打通合并,铺子里宽敞了?,能坐下的人也多了?,既不用?占据“公共通道”,也能显得干净整洁一些。

除了?这条路,沈渺也想过要不要去别处租赁一家更大的铺面,但她刚在杨柳东巷打响名气,若是能继续呆在这里,还是不要腾挪到别处换个大铺子的好。而且自家的铺子不用?租金,成?本大大降低。

但想盘隔壁的铺子,她又拿不出这许多钱,所以便是两难了?:要么咬牙借房贷当?古代房奴把铺子盘下来,要么就换个地头,把自己的铺子租给别人,再去租别人家的大铺子重新开始。

不过不管是要扩店还是干脆租一间大铺子,除了?银钱的问题,还有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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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问题。如今铺子小,她当?主厨,有余当?杂工,顾婶娘当?跑堂,差不多能顾得过来。但铺子大了?,翻桌率上去了?,所需要的人也就多了?。那样?的话,以沈渺以前开一个中等饭馆的经验,起码要一个主厨,一个帮厨,两个杂工,两个跑堂。

那就得多雇三个人,这又是一笔成?本。

所以究竟应该如何?选择呢?把握机遇迈开步子大步向前,还是谨慎一些,先维持原样?呢?

沈渺琢磨着回了?灶房继续忙,来了?这里,头一回生出些烦恼。

就在她为贷款扩店还是换新铺子纠结不已?时?,已?在书院里读了?好几日书的沈济,瞪着面前灰朴朴夹着稻壳的粥,也是迟迟下不去筷子。

辟雍书院里每一顿膳食都好似周掌柜做出来的泔水粥饭,让他也生出了?好些烦恼。

他记得阿姊明明给他带的是细面和脱了?壳的稻米,怎会煮出来是这个模样??沈济简直想冲进后厨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成?了?,我要饿死了?,”海哥儿忽然端着盘子坐到他身边,也唉声叹气:“这啄饮堂庖厨做饭的手艺怎会比我阿娘做得还差?简直难以下咽!怨不得每日来这啄饮堂里用?膳食之人都哀声怨道。”

沈济还记得之前的事,原本不想搭理海哥儿的,但两人头一天进来交米粮时?便遇上了?,后来每回吃饭也都能遇上,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好歹是堂兄弟,又同在一处书院读书,怎么也不好视而不见。

沈济同学舍的学子性子都还不错,没有那等掐尖要强的,也没有那等斤斤计较的,脾气都差不多。沈济和他们相处得还不错。

海哥儿在丁字号学舍,里头的学子不巧都是头悬梁锥刺股,学得废寝忘食的,睁眼闭眼上茅房都在读书,非常勤勉。这就算了?,竟还有个杜甫诗狂人,每日要抄写一篇杜甫的诗句,然后再把纸吃到肚子里去,妄想自己沾了?诗圣的灵气,日后也能写出诗圣一般的诗句。

海哥儿不爱用?功背书,成?天只惦记着吃食,但如今不同的是,他的家世在书院里只算平平,人家不稀得巴结他,又看不惯他对学业懒惰,弄得海哥儿与他们几个竟都合不大来。

因此他遇到沈济都觉得亲切了?,回回都厚着脸皮凑上来,很是讨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济如今有了?阿姊这个依靠,心境大有不同了?,对海哥儿竟都生出了?一丝宽容,便也懒得赶他,慢慢的,两人关系倒比曾经好了?些。

如今,海哥儿便无力地趴在桌上,他这肚子空空,五脏庙全?起义?了?,实在受不了?了?,便小声向沈济建言:“我们要不也学那些监生……花银钱顾两个闲汉跑腿,替我们去外头买些吃的回来?”

沈济掀了?掀眼皮:“支使他们跑一回少说?也得二?十文?,贵得很。”虽然阿姊给了?他不少钱,但他在书院里一直省着用?钱,钱都是阿姊辛辛苦苦挣来的,他哪里敢如此挥霍?

也不知阿姊与湘姐儿近来可好,铺子里生意?如何?,会不会劳累?

“我请客啊。”海哥儿跃跃欲试,“你有没有看甲舍的监生,那个宁学子写的文?章?书院里到处传看抄录呢!他写自己如何?吃了?烤鱼,如何?美味,还配有绘图,实在太诱人了?!我只不过读了?一遍,口水都擦湿两条帕子了?。”

沈济抬眼看了?看他,动了?动嘴:“烤鱼?”

“对呀!那宁学子写道:信步夜市之中,忽闻食香袅袅……陶盆中铺以杂蔬,当?中卧一大鱼,底下置一小炉,炭炽其中。待到汤沸如珠,鱼渐浸于汤汁之中,须臾,鱼皮焦香,肉亦渐熟。招呼上三二?好友,如此边炖边吃,其香也,辛、辣、鲜、美兼而有之,令人欲醉……”

沈济扯了?扯嘴角:“你竟还背下来了?。”

“如何??今夜我请你吃一顿这烤鱼,不必你出银钱。闲汉入不得书院,只能从后山围墙递进来,咱们就在那儿吃完再回去。”海哥儿双手合十地哀求,“你只当?陪我一回,我们学舍的先生是个厉害的爆炭性子,我怕溜出学舍偷吃会惹他责罚,你是甲舍生,有你在,应当?不至于挨打,成?不成??求你了?。”

沈济想了?想,又好奇道:“从内城送过来,那么大老远,不就凉了??那要怎么吃?”

“唉?你怎么知道是从内城送来的?你果然也听说?过吧!”海哥儿显然早已?打听好了?,“多加十文?钱,便能买下那陶盆,店家会将煎好的鱼和菜蔬放在陶盆里,另用?竹筒装上汤汁,等闲汉送来后,我们便自个用?小炉子煨,倒上汤水,等它煮沸,便能吃了?。乙舍的学子已?有人这么吃过了?!”

原来如此,还是阿姊聪明。

沈济摸了?摸下巴,便答应了?。

海哥儿当?即便将手里的泔水粥倒进了?泔水桶里,兴奋极了?,拉着济哥儿走出啄饮堂还絮叨个不停,满嘴的美食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