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隐不明所以,仍是乖乖照做。
将戒圈带进无名指一试,倒是正正好好。岳银朱遂取出钱袋点了点,将一把铜钱递给老婆婆,道:“那我买了。”
说罢,便领着众人离去了,没多说什么。
容八眼尖,方才见里边儿还混了多块碎银,亮光一闪而过,未曾声张。
走?出十几步远,他?仍是略有不忿:“姑娘心善,只是怎么也该劝老人家以后莫要行骗,否则岂非助长此恶行?就算咱们并?不差这点钱,可别人亦会上当啊。”
容二拍拍他?肩膀。
容暄展开手中九珠玳瑁青绣折扇,端的是一副风流公子的张扬做派。
她乌黑的长发束在青金如意纹小冠中,藏青色麒麟靴不紧不慢地迈着四方步,身上宝蓝色云纹长衫亦不及长眉飞目亮眼。
长街上来来往往之人少有不投来目光的。
容暄早已习惯,面色如常地缓声道:
“小八,民生多艰呐。你说的也没错。”
“那老人家是行事?不正,却也算不上恶人。我们遇上了,帮不帮皆是无可指摘。只是确实没必要居高临下地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骗些富人的钱,哪抵得上苛捐杂税、盘剥索贿、打劫偷窃的危害呢?”
“那些更可怕的更狠毒的尚未扫清,又何必苛责这点小小的失德之举呢?”
岳银朱摩挲着凹凸不平的刻纹,轻轻点头:“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老婆婆手指粗糙而多伤痕,衣衫破旧而不合身,想必生活不易。德行是要求你?我这样的君子,不应过分束缚艰难求生的小人耳。”
容八当即拱手俯身:“受教了。”
祁隐亦是跟着行礼,心想,那好些国公和岳姑娘送的书?还是抓紧看完为好,不可总被话?本勾了去。
到时候给容八也分些,不知晓他?要不要?
容一笑?意盈目,倏然眼神一凛,与容二同时箭步挡在?靠近街边一侧。
“兄台莫慌,老夫乃是听见了这位小姐的言语,颇觉意蕴深厚、文理精妙,想必是有识之人,故而想来结识一番,并?无恶意。”凑近的一位粗布麻衫的中年人挎着大包裹,忙连连解释。
容二扫过他?周身,轻轻瞥了眼手按剑柄的容一,摇摇头。却也未曾后退。
容暄抚过腰间绣银丝的玉带,轻声相?问:“我们闲聊未有高声,兄台方才站得远,如何听得清楚?”
“欸,只是我打小耳朵灵得很。”那人紧了紧肩上包裹,笑?着道,“更何况,您几位招眼得厉害,一瞧就不是本地人,先前在?韩老婆子那我就注意到了,本以为是富家子弟恃强凌弱,特地过来瞧瞧。”
“这么说来,兄台还是个?热心肠呢?”容九面色淡淡,将祁先生挡在?身后。
那人自?然察觉得到他?们的疏离,倒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开口介绍起此地来历:
“灵州毗邻帝都?,群山峻岭,云蒸霞蔚,葱蔚洇润。历代?以来种种传说众说纷纭,求仙问道者屡屡不绝,故而形成了此地独特的人情?风俗。”
“自?本朝以来,多有文人墨客往来灵州,九天郡算不上其中受欢迎之最,但也排得上前列。尤以太?宗之妹德阳长公主在?扶风城外建了道观清修,郑家主为扶风山写就佳赋,自?此,扶风城彻底扬名大雍。”
“因着名人事?迹脍炙人口,街上许多摆摊的百姓都?在?兜售诗人隐士所用过的物什,或许为真,或许为假,但在?此地已是见怪不怪了。”
“民不举,官不究。只是偶尔谁倒霉,被官府逮了去也无法。”
祁隐眉目微蹙,他?观此人身形偏瘦、面色发红,似有虚热之症。可路上百姓并?不见此状,料想并?非地域所致。
是以他?问:“先生可是此地人士否?莫非同我等一般亦是将至?”
“某还当真并?非本地人,但内子乃是本地出身。”那人有些讶异,细细道来,“数月前,我携内子定居于此,比之诸君早上些许,倒不知公子如何知晓?”
祁隐正欲直言“看你?有疾,大约是水土不服所致”,忽忆起此行不得暴露身份,遂咽下话?语,心虚地瞥了容暄一眼。
容暄挑挑眉,随口转移话?题道:“不知兄台以何为业?您博闻强识,想必定是学堂的夫子罢?”
却不想那人只是瞧他?一眼,并?不答话?。
反而兴致勃勃与岳银朱攀谈起来:“小姐出手阔绰又有见地,不知师从何人?这些尽是小姐的亲眷与护卫否?”
“你?打听这些干甚?我们公子问话?不理却来纠缠我们小姐,是何居心?”容八握着佩剑,示意他?退后。
“让一让,让一让,前边的!”
“嘿,都?让开些!”
“站住!别跑了!”
随着不断传来的高声大喝,这条人头涌动的街道瞬间乱成一团,不少人皆极力地往两旁挤去,给奔来的一大群人腾开地方。
容暄等人不得不跟着人潮游移,挨挨挤挤间见那中心处有一戴帷帽的女子极力地遁逃,撞得那小摊子人仰马翻。
只是到底力有不逮,未跑出这条街就被追来的家丁制住了手脚,一把摁在?地上。
容暄霎时眉头紧锁,岳银朱亦是神色不佳。
那巧遇之人却是径直奋力向前挤,连身上的包袱皆被挤落在?地,散开口子露出了一幅字的角。
容二眼疾手快,在?不知是谁的脚踩过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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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先捡了起来。
再一转眼,那男子已然成功挤出人群,大步往推搡闹事?的众人身前走?去,拉都?没拉住。
容暄接过卷轴,展开细瞧,尚未看清写的什么,立时被左下角的落款吸引了目光:“纪实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