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1)

“难道他?是纪实甫?”岳银朱闻言难掩惊疑,当即压低声音,“天下第一直人,朝中清流之首,辞官归隐的纪京兆尹?”

“这是否也太?巧了些!”

权力的滋味 合该有一女子夺天命为己用……

“不错, 我就是帝都?来的纪实甫。看来老夫还算是小有?名气啊哈哈嘶!”

纪实甫眉开眼笑,不料牵动了脸颊的伤,疼得?直抽气。

祁隐已帮他上过药, 低头?收起自己的小瓶罐, 凝声道:“脸上都?打出这么大片的淤青, 还是不要笑了。会疼。”

谁能想到昔日从三品的京兆尹大人竟被当街殴打伤面了呢?

贸然?遇上争执之事,到底不知?来由、不懂因果,少有?人愿意掺和其中。即使想要挺身而出,往往也得?观而后行。

奈何纪实甫当真不愧他“当世第?一直人”之称,拔腿就往街中去, 一力出言劝阻。

只是既未挑明身份,人家根本不给路边来的布衣男子一点儿面子。

叫骂几句见他仍不离去, 那?好几个家丁竟欲动手群殴。若不是容暄等人来的及时, 瞧着不是凡俗之辈, 怎可能只挨这一两下?

因着纪实甫言自家离得?不远, 邀救他的众人同去小坐片刻,容暄也未有?推辞。

而待见了挂上“柳府”匾额的宅邸,虽不抵帝都?豪族所居华贵,但也是青瓦飞檐,别有?一番清幽雅致。

岳银朱不免疑惑:“纪大人,您本就居于豪宅,又?非归隐山林,衣着怎会如此简朴?倒惹得?那?些糊涂小人低看一眼。”

“我早无官身, 小姐还是莫要再叫我为大人了。”入内时, 府中丫鬟小厮皆口称姑爷,纪实甫只是颔首应和,“我是上街去卖字画, 哪用得?上丝衣锦袍?”

容暄轻挑下眉,嘴角漾起笑意:“前京兆尹的字画,要价几何?千金难求啊!”

到底是承了人家的情,纪实甫也不好不理会,只是边走边道:“郎君莫要取笑老夫了。我不欲为人所知?,这每日倒也能赚上几十文。不过是寻个事情做罢了。”

他本想叫丫鬟找些药来,祁隐见状,顺手匀了他些上好的伤药,竟立时被吹捧成世间一等一的心善之人。

反叫祁少微疑惑:这真是“直人”、“诚人”否?

“诸位郎君娘子是何处来人?因何而来?如何称呼?我猜度着,是帝都?所来罢。”纪实甫叫人来给看茶,不免有?此一问?。

“是,也不是。”容暄虽举杯却并未饮茶入口,不紧不慢道,“家中行商日久,我此行是受父命自庆州往信州运一批丝绸,途中确实经?过了帝都?。”

“我姓岳,家中行二。这是我阿姐,因着她不放心我独自押货,便也带人同行。另一位是我的好友,姓祁 。”

“正?是。”

岳银朱浅笑着附和点头?,心下却不免有?些发虚:国公唯一的姐姐可是皇后娘娘,我这一遭可真是占了大便宜了。

“原是岳娘子与岳郎君、祁郎君。幸会啊!”纪实甫虽礼貌寒暄,却还是有?些看不上那?及冠之年仍纨绔张扬的富家郎君。

“倒是我们赶得?巧了,竟有?幸遇上纪先生。”岳银朱隐隐觉察,遂开口问?,“先生怎就来了灵州?莫不是夏家有?人逼迫?”

纪实甫闻言大惊:“帝都?未曾听闻有?岳姓高?门,尔等如何得?知??”

“纪兄有?所不知?。我也算是游历多处,您所遇上的帝都?段姓一家,其子亦是我的多年好友。故而也知?晓些许。”容暄摇着扇子,为自己一行人的来由添砖加瓦。

“段公子可好?实是某之大错!”纪实甫难掩悲色,“那?时我本想定?夏家郎君之罪,谁成想……终未玉成此事,我走时听闻他的母亲与妹妹亦是横遭不测。”

“某实无用啊!在我之治下青天白日有?此罔顾人命的恶行,更?不知?背地?里是何等的肮脏!”

祁隐听得?认真,问?:“故而,纪先生择了灵州辞官归隐。”

纪实甫叹了口气:“非也。虽知?难求公道,但我给陛下上了多封奏折,亦打算效仿顾大将军跪太极殿等候陛下回心转意。”

“还是夫人见事明白,劝我多年读书为官岂可轻弃命去,留待有?用之身方能助一方百姓平安。”他手里握盏,却顾不得?饮。

“我踌躇许久,终还是主动上书辞官,随夫人定?居扶风城。人家只知?我是柳富商家的大姑爷,偶尔卖卖字画做做善事,倒也得?宜。”

纪实甫洒脱一笑,饮尽杯中茶。

他陡然?想起,又?连忙问?:“段家可还好?段小郎君莫不是做了傻事?”

“纪先生宽心些。段正明往老家投亲去了,也算是有?了着落。”容暄劝慰道,“他临行之时,亦是惦记着连累了纪大人,如今见您安好,我也得寄信一封令他也安心才好。”

谁知?纪实甫立时俯身拱手,直言致歉:“老夫虚长这许多岁,竟以貌取人,先前以为郎君是仗势欺人的富家子,实在是惭愧啊!”

容暄起身去扶,又听他哀声忏悔:“到底还是我对?不住段家,如今虽已不理朝事,唯有此他们我终生难忘。罢,罢,苟活于世掩藏于心耳。”

谈及这等家破人亡之惨事,堂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只余窗外清清莺啼。

岳银朱心思一转,随口问?道:“纪先生一直住在岳家,全然?不惧他人嘲笑么?”

纪实甫刚过不惑,相貌堂堂,鼻直口方,不笑时瞧着很是严肃。

他闻言并不在意。只道是自己与夫人住在柳府和和美美,又?省了前来看望的路程,外人如何评说任他们去罢。

“我出身京兆纪氏,虽比不上四大世家但也从未短缺过银钱,至于脸面,这点小事儿哪有?灰溜溜离京丢尽了脸啊!”

岳银朱便又?问?起今日街头?为何事而闹。

纪实甫也是摸不着头?脑。

他只听追人的说是本地?开钱庄的刘大善人府上的家丁,被追的是他家小姐。那?些家丁根本不愿与之多言。

收到小姐递来的眼神,容一微微颔首。

待走出柳宅,岳银朱慨叹道:

“早闻纪大人清名,如今见他如此,倒真是让人心下有?些难过。怪的是世道不够清明,竟使循吏归隐、酷吏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