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物件存放不?好可不?是小事,得谨慎着。”岳银朱心?里算了算,“夫人那有近六百亲兵,国公又?派过去五十,人数上倒不?算少。”
“只是来来往往多商贾之人,又?有店铺掌柜小厮、庄子管家仆役,亦是时时刻刻在跟前,虽收着卖身契,到底也?难安心?。”她抿了口药茶,霎时苦得整个人晃晃脑袋,清醒了不?少。
“我许久不?见夫人,如今再见,竟是比柯叔行事更加老?练。”容七感叹道,“夫人柳絮才高,胜过世人万千。即使诸事繁杂,也?能得心?应手。”
“说句实话?,平民百姓能吃饱穿暖,已是感恩戴德。我年少未被老?国公带进?府里时,每日便只得与野狗抢食。而?夫人待人尊重,出手大方,已足矣让这?世上万千人甘心?追随此生。或有狼心?狗肺者不?得不?防,却只是少数。”
容十五忍不?住开口解释。
岳银朱放下茶水,似有心?疼交织着追忆:“倒是我着像了。秦夫人当?世豪杰也?,自有其威。”
“卯时将至,你二人快些去歇息。余下若想起何事,只待明日再做打?算。”
容暄瞧见二人眼下泛着青黑,便不?欲多留,催着他们早些回房罢了。
岳银朱抬眼打?量着那张如玉侧颜,轻声细语:
“我是不?信命之人,国公亦是,在座诸位亦是。”
“可这?几个时辰中,一步一步,确实似神?助。或许正如史书?中所言,自古承天?命者,必受上天?垂爱。”
“一力洗脱帝相之谋,误打?误撞寻得铁矿。自此,凡知情者,谁还会对国公的人主之运再有疑虑呢?”
容暄看向那双盈盈秋水瞳,轻笑一声,却未有出言肯定:“哪用得上你的吹捧。”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
“短短数月,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诸位与我,怕是很少能睡个安稳觉罢?”
“只是再不?好过,如今也?好过了。”
“我从悬崖下的暗夜,一路走?到天?光既白。某以为,为人天?资聪颖又?冷静果决,该当?头功;挚友砥砺前行,同甘共苦,居于?其次;天?时地利,运势帮扶,只可算作其三。”
“我们只是多了那么一点点命运眷顾。但细想想,如你我这?般的人,命运若不?投注眷顾,才真是何其无眼!”
“天?命它,本就该落在我的身上。”
掠过一双双潋滟璀璨的眸,她支着下颌闭目倾听。
在屋檐下晃动的琉璃风灯的清脆响声中,仿佛还伴着些别的什么。
片刻后,她又?喃喃道:
“且听。”
“莺初解语,好事正酿。”
群臣美仪容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
容暄头一次进诏狱。
到底是官家之?地, 牢狱也这般宽敞。
侧旁的烛火幽幽,照不暖空气里飘荡着?的森然阴气。
虽并无哀嚎与?惨叫的交织,却在寂静里泛起了潮湿黏腻的气味, 压抑着?内中人浑浊的心绪。
“定国公, 按律例无令牌是不许人轻进的, 可?您的面?子下官哪敢不给?啊!全大雍俱崇敬容家子弟,我这等俗人也不例外,口风紧得很,您放心就?是了。”
“只是,您千万不可?久留, 最多待一个时辰就?得出?来了。否则,小?人当真不好交差, 您也易被撞见不是?”
狱头引着?她走进门口, 低声劝告道。
太宗在时, 为表政治清明, 狱无贼寇,特旨将诏狱守卫的禁军减半。
而至今日,诏狱确也未曾关押几个囚犯。
只不过,显然也并不意味着?政治清明罢了。本该扫除的冗官冗员,尽尸位素餐矣。
但实在是清闲的很。以致禁军只于诏狱外值守,其内仅如?他处般设有无品阶的狱卒吏员,统归大理寺管辖。
想也知晓,主官怎会乐意往这般不祥之?地来。成日里, 狱头便是这方天地的做主之?人。
是以, 容暄想进诏狱见见那陷害自己的两人,也算不上太难。
“有劳了。”
她从袖口摸出?一两金,递到狱头的手中, 随后转身沿着?昏暗的长廊径直向内走去?。
狱头掂了掂份量,脸上慢慢勾起了笑意。抬眼看去?,那月白暗纹银丝劲装步步融入黑暗,像是亮色被吞噬般,莫名叫人心里有些沉重?。
本是常年难见天日之?地,又处处铺着?茅草,再如?何打扫亦难禁绝脏污。只是那些牢笼里桌椅床铺俱全,已是极佳,就?算冷硬潮湿,至少也可?栖身。
“定国公竟愿意贵步临贱地,真叫下官感恩戴德。”
周俊义?的五官是极端正?的。
虽算不得举世?无二的美男子,但用祁隐的话讲,便是“打眼瞧去?还真像是个好官”。
毕竟大雍朝野上下皆崇尚美仪容。
凡在朝为官者无论老少,俱身姿挺拔,有其风采。每每朝会之?时,容暄不欲说话,只打量着?太极殿群臣,也觉得颇为舒心。
周俊义?如?今可?是正?四品的殿前司二把手,简在帝心的心腹重?臣。哪怕是一容貌不美者做到此地步,经?年下来,毫无疑问亦会被权势滋养出?威风来。
不过是短短几日未见,他与?从前便好似判若两人。
容暄定神细细分辨,周俊义?的容貌实则是毫无变动的。顶多鬓发乱了些,袖口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