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花销亦是愈多。”
“府上但凡寻到上好的药材和书画,一贯惦记着给秦夫子?送去?。偶尔也往喻府送些。”
“还因着杜夫人?少用衣饰,国公交代的给杜府的贴补,月月多是直接送了银钱去?,而没有折换成锦缎珠饰。”
“薛举在京郊大营用钱的地?儿多,上月回来时我划了八百两银子?给他。若还有需要,他会想法子?回来取。”
“自?青州来的商队常途径帝都往北关去?传信,也始终按着国公的嘱托,给边军兄弟们备足了银钱,一并托于?老板带去?了。”
“还有祁先生不久前专程寻了如梦姑娘,为她?调整方子?。那时仅容十陪着,拿不了太多,这儿记了两套头面,五匹锦缎。大约值个一百六十两。”
……
岳银朱立于?书案一侧,显见有些头疼:“帝都家?中富贵已极,夫人?在青州又大有作为。即使如此,花销负担甚重,照此下去?难以为继。”
“可这其间?许多支出,俱是不可俭省的。”
“难怪,古今多少谋大事者,要成实难。”
方才容三开口报账时,祁隐便自?觉掏出包袱的小药钵,将手帕里包着的一棵紫红色药草放进去?,握着木质药杵慢慢研磨起来。
他却也不是全?然不听?,此刻便认真建言:“想要造反的人?里难道没有富人?么?帝都富商那般多,难道俱是安于?现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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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们一起出些,总不能只亏咱们自?家?。”
容一难掩眸中笑意,到底不好意思笑出声。
容暄反而不置可否,还夸了几句:“本以为少微年纪轻轻修成神医,已是聪敏至极。谁知如今短短数月,对权谋平衡竟也有了独到的见解。”
“国公的意思是?”岳银朱有些明悟。
“不错,”容暄她?是真有些饿了,又用了好些糕点,才缓缓说出,“郑家?。”
“郑家?主难道会直接向您表明这般深意?您的大志还未曾显露啊!”容三抬眼看去?,颇有疑惑。
“郑府确实是很有钱。”这是祁隐的恍然大悟。
“荥阳郑氏的名?声响当当。郑家?人?自?本朝来素是以不愿入世著称,清高尤甚。”岳银朱随手收起盘碟,思索道,“郑六郎前年受征召入仕,郑家?主今岁的寿宴又一反常态地?大办,还当真有些不一般的味道。”
容一稍显不明:“可,或许是他们世家?自?己有些谋算,如何便与国公扯上了干系?”
说罢,转头看向抵着墙角的容二。
“卫尉寺郑少卿出面指证司徒梁罪行,即相当于?暗中帮了国公一把。身?为百年世家?的子?弟,行事怎可由着性子?来,必是得了长辈授意。”
容二无奈,试探着解释,并向国公投去?征询的眼神。
容暄接过小神医递来的雪青色素帕,擦拭嘴角碎屑,肯定道:
“簪缨世胄,雏凤清声。想必当今的即位之?乱与治世之?策,早已让许多眼明心亮之?人?心生疑窦。”
“哪怕四大世家?一向并称,郑氏亦多居其首,足可见郑氏的不凡之?处。”
“行宴时,郑家?主似是对秦大郎与余琬琰之?事深有了解,言谈间?极具深意,反复试探我之?打算。大约,真有另投之?心。”
岳银朱捻了块糕点,微微皱眉:“若真来投,也是好事。便是不提郑氏人?脉之?丰,至少郑氏积百年的富贵必于?我们有所助益。唯只怕是反间?之?计,抑或是首鼠两端之?人?。”
“你还未曾明言,我们从?未外泄自?己正要造反之?事,郑家?人?怎知?”祁隐忍不住打断。
容二低声指正:“为国为民?一片公心之?事,怎么能说是造反呢?听?起来实在是不美。”
“就是啊,此言差矣,我们可不是造反!咱们国公向来是大雍忠臣啊!”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是造反呢?”
盈盈秋水瞳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
祁少微懒得理他们帝都人的冠冕堂皇。
只是睁着圆钝的双眼望向定国公。
容暄抬眼, 扫过他微乱的发丝,唇角勾起:“国朝上下,鲜见与宇文氏存有仇怨的实权武将。虽说容氏清名忠诚, 但只是因不?愿引起国境动乱, 不?意味着一品国公真就没有匡扶社稷的能力。否则, 宇文辰怎会对我如此提防?真是因着他脑中有疾?”
她似有所思:“郑家定是听了风声才这?般急忙来借机试探,若我真无此意才是他们所担忧的。甚至,我怀疑那场寿宴未必不?是比照着我的闲暇而?设,否则好端端的,忽然就信了星象天?时?”
“说起来, 我听闻荥阳郑氏与那天?河卢氏极其不?和睦。坊间传言,乃是因着长宣公主当?年欲择郑氏驸马, 陛下却一心?偏向卢秀, 故而?就此结下了梁子。”容三想起些什么。
“乱传, 定非如此简单。”容暄长眉紧蹙, “长宣公主何其无辜,成为世家争斗的由头。帝都高门无人不?知,公主连婚嫁之事亦得极力推脱,才能尽力如愿。也?不?过是皇权手下的一枚棋子罢,姐弟间,没什么两?样。”
容三颔首附和,手中折扇轻摇:
“正是,坊间传言不?可尽信。但我所提到的郑卢不?睦一事却如铁板钉钉。卢氏前人无能, 败光家业;后人汲汲营营, 攀附权贵。”
“而?卢秀此人才学虽有,但在朝堂公卿面前,却也?只能算是平平。全因着陛下抬举, 年纪轻轻坐到了太仆寺少卿的位置,竟也?渐渐与郑少卿齐名,郑氏怎能不?怒?”
“加之卢秀为夏太傅一党,平时对着昏君奸臣二人极尽吹捧,清高桀骜的郑家当?然看不?上他。可卢家其余人比之卢秀还不?如,想抬举都难。”
容一拎起桌上的青釉凤首龙柄壶,添了杯茶水:“我觉得,别说卢秀了,保不?齐他们连御座上那位都看不?上。”
“你还真说对了。”岳银朱掩唇轻笑,“郑氏正是不?愿向宇文辰俯首乞怜,否则怎会被卢氏给别了风头。宇文辰此番举动,未尝没有警告世家为他所用之意,只可惜郑氏不?顺他意,当?即想要转投他人了。”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容暄捏了捏腕骨,神?色舒缓道:“多与郑府之人接触些。不?紧要的东西给他们透露些也?不?妨事,只是,要想换了主家,该赠予我们府上的东西,可一分也?不?得少。”
容三收起折扇:“国公放心?,其间分寸我自会把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