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已身?在漩涡中,进则有险,退则必亡。权力这般的好东西,你宇文氏想要,我容暄也想要!
权予能者,其身?不倦;
权予忠者, 其业不毁;
权予善者, 其名?不损。
宇文辰,无治国之?能,无忠国之?心, 无护国之?善。
我容暄,又为何不可成为那权掌天下者?
厚重朱门已然合上,一把断绝了深宫与外界的勾连。
今夜值守宫门外的竟还有熟人?都知郑角。
见他辛苦,容暄勉励他几句。方才踱步走过皇城,沿着朱雀大街一路缓缓往平康坊去?。
通常讲,寻常人?站在街边,全?然瞧不见高门府邸的内里,只觉昏夜之?中处处巨兽蛰伏。
便好似夜深之?后,繁花似锦的帝都就露出了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此刻坊内冷冷清清,不似平日尚有三五商贩叫卖。定眼一瞧,圆溜溜的梨子?滚在脚边,有的已扁成片状,沾满了泥土。
大抵那禁军围府的动静,一看就不是小事,惊到了街边的平民?百姓,宁愿少赚些钱也要早早躲回家?里去?。省得无故沾上一身?腥,稀里糊涂就丢了性命。
普通人?的命并不比草芥高贵多少,那些王公贵胄,谁又会在意脚下枯折的命运?
转过街角,便是宽阔绵延的一品国公府。气势威严,值守甚严。
“是国公回来了!”
“末将参见国公!”
容二本是倚靠在门口左侧的石狮子?身?旁,乱七八糟地?把玩着怀中剑穗流苏。忽听?得值守正门的亲卫惊呼,登时箭步上前查看。
“主君可安然无恙否?”
容暄拍拍他抱剑紧实的小臂,笑着安抚道:“还是多亏了你们。白日里本就辛苦,此刻更深露重,倒是劳累你仍在门口守候。走罢。”
又与两侧的亲卫打过招呼,这才迈进门槛向内。
容二陪着国公走过水榭,边轻声道:“若是要我现在回房休憩,定也是难以安枕,倒不如出来看看,早些见着国公您也好早些安心。”
“那也正好。昨日府上俱搜出些什么,府上诸人?可都还好?你同我讲讲。”容暄抬眼,竟见松茂堂灯火点点,“怎的还有人?没去?歇息?可是还有要事?”
容二疾走几步,示意亲卫为国公推开门,轻笑:“此刻想必谁都睡不下,那还是大家?同为主君解惑罢。”
“国公你此去?受伤否?”
“国公回来得这般快,想必这厢定是无碍了?”
“国公饿不饿?先前我让厨房留了好些吃食,这便去?叫过来。”
“莫理?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国公且先去?换下官服,身?上也好松快些。”
松茂堂的门一开,好似那江南泄了闸的洪水。那些关怀的暖流淌淌奔来,一瞬间?砸得她?晕头转向。
待到反应过来时,人?已是换了件金线滚边墨色的暗花袍,正坐靠着嘉言堂的紫檀吉祥纹扶手椅,左手端着清茶一杯,右手腕上还搭着瘦削长指。
容暄瞧着这般的阵势,连忙放下那碧玉荷叶杯,颇感好笑道:
“我这不是已平安归来了嘛。怎么,宇文辰原来是打算把我饿死,以消灭心腹大患?虽须把脉、用膳,但也不必如此着急罢。”
“我在坊市里买到的话?本曾说,皇宫许多器物上都涂抹了剧毒,寝殿里亦点有毒香。”祁隐一反常态很是强硬,语带薄怒,“入宫好几个时辰,谁知你可还康健?若非他们皆不赞同,我正该在府门前拦着,为你先把了脉才好。”
容三将一碗鸡汤馎饦稳稳端放到桌案上,也是出言附和:“国公您啊,在外边说话?当然无人?敢忤逆。可在府里,就算夫人?不在,身体这方面也得听我们祁神医的。更何况,昨日祁先生可是立下大功了!您是听?也得听?,不听?也会被我等逼着听?。”
“竟有此事?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啊。”
容暄偏头看向那眼神专注的青年,想拍拍这位麾下大功臣,却被那看似瘦弱实则有力的手指一把按回去?,示意其莫要扰乱大夫看诊。
“你们此前可都用过饭了?”
“那是当然!有祁先生盯着,谁若敢少吃一顿,只等着下火的黄连伺候罢!”容一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岳银朱小心揭开方才带进来的檀木食盒的盖子?,取出里边儿一样样摆开,顺便将昨日的一番惊心动魄娓娓道来。
祁隐在侧,细细打量着容暄面色,冷冷甩下一句:“确实无碍。心脉亦是如常。没什么事。”
“那自?然。本定国公刀下就死的燕蛮少说也有千人?,见一个胆小如鼠的宇文辰而已。”
“若他真能抛却声名?,或许我便再难见天日。可惜,他和夏峰两人?什么都想要,自?矜自?傲,还当真不致待我如何。”
“且我早知国公府内自?有英明神武的‘王侯将相’,将这条性命全?托付于?你们便是,即使”
“即使不能同生,亦可同死。”岳银朱适时开口,二人?声线碰撞,清朗与柔婉之?声皆念着同一句话?。
容暄垂首捧起那粉彩牡丹纹的大碗:
“卫尉寺那边早先就安排妥当,国公府这边英才荟萃,又有少微的鼎力襄助,终是保我平安。谢意自?在心头,我就不做些样子?了 。”
她?喝了口鲜香的鸡汤,腹中舒畅许多。
复又忽然想起:“先前所说,咱们容二私下出的那笔银子?报了没?还有如梦姑娘来走这一趟,为的是朋友情谊,冒的是弥天大险,我们实在不可轻待。”
“那银子?现下已算是走府公中的帐出的。”容三坐在下首,摸出账本,直接翻开对了对,“那会子?焦心得无法回房歇息,我与银朱姑娘索性盘了一遍账。”
“自?入京以来,皇帝贵妃皆有赏赐,帝都高门多有馈赠。大库房堆积的珍品宝物几欲满溢,特地?把老国公曾用的私库开了,腾过去?许多,才能有下脚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