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赵光伟嘴张了张,还想说什么,却一句话没有讲,两只眼睛死死瞪着陈苹。

赵家的鸡蛋都是赵光伟一大早从鸡窝里拾的,他有时候馋了就吃一个,不吃的时候放起来,到最后攒成了一个鸡蛋筐,手掌差不多大的鸡蛋叠地满满当当。

鸡蛋有些被煮的皮破了,白色的鸡蛋清漫出来绽开,陈苹愣住,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了赵光伟的脸。

赵光伟黝黑的脸庞一言不发地看着桌子,他推了推鸡蛋,坐下来,闷头喝粥,嘴唇呼噜呼噜地吸起来。

陈苹挺少吃鸡蛋,在姑家很少吃鸡蛋,在赵家不克扣口粮,可陈苹总是半推半就的,让他吃他只会摇头。陈苹在赵家自发地节约粮食,每天只喝粥吃窝头,像是自己惩罚自己。

陈苹睫毛眨了眨,心口差点喘不过气,他看着鸡蛋破裂的外壳,好像看到了昨夜被剥个精光的自己。

他颤着伸手去拿了一个。

鸡蛋真烫。

赵光伟脖子僵住,等鸡蛋放到陈苹桌前他才松懈下来继续喝粥,这样一来陈苹明白了,赵光伟是向他赔罪呢。

陈苹抬起头,看见赵光伟的脖子通红,发顶乌黑,他看了几秒,闭上了眼睛。

陈苹突然用手抓起一个鸡蛋用力往桌角磕!

几下,鸡蛋壳四分五裂,他把鸡蛋壳扒下来,毫不客气拿鸡蛋往嘴里塞,突然漫天的委屈像大雪那样散落,陈苹伸长了脖子用力咽,痛苦的脸色青紫。

赵光伟吓了一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陈苹连嚼都不嚼,拼了命的塞。他咽下去的那刻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吃完第一颗就马上去抓第二颗鸡蛋,眼泪滴落在桌子上豆大一颗,酱色的桌子晕染很大的水印。

陈苹不常吃到鸡蛋,噎的他努力闭眼睛咽下去,他抓起鸡蛋继续往嘴里塞,狼吞虎咽,眼泪大颗大颗,顺着眼角流到脖子里,眼睛猩红。

赵光伟看的心惊胆战,陈苹一边吃着鸡蛋一边流泪,他后来把桌上所有的鸡蛋都吃下去了,眼泪像小湖泊那样淹了桌子。赵光伟怔怔的,脑袋飞快的低下去,他心里七上八下,喝粥的手都在抖。

秋天很快过去了,冬天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来了。

大山变成了深褐色,光秃秃的枝干交叠纵横,风刺骨地呼啸而过,吹的人骨头像被刀磨了一样,又硬又疼。

赵光伟和陈苹沉默地共同遮掩下了那件事,他们好像都忘了那晚。陈苹在赵家干活,喂鸡,砍柴,做饭,能做的他都做,人也更没声音了,有时候赵光伟觉得陈苹不是靠脚走路的,是靠飘,没有一丁点声音,人就这么来到了跟前。

陈苹手上活利索,就是人死气沉沉地,不像以前一样,好歹还有个笑脸,哪怕是小心翼翼挤出来的呢。陈苹现在可是快成哑巴了,总共的一天不超过五句话,人也迅速消瘦下去,两腮憋下去,眼睛滴溜溜的大,好像万物在他眼里都是死了的一样,他也是死了的一样。

他这样出去,自然而然招来了闲话,不止一个村民在赵光伟跟前嚼舌头,充满轻蔑地嫌弃陈苹耷拉个死人脸,给村子招晦气。他们指责的声音也落到赵光伟身上,夹枪带棒地骂。

赵光伟通常是阴着脸,偶尔被惹毛了他才回嘴几句,这样的回嘴他只对村里同辈的小年轻说,在上了年纪的老人面前逆来顺受,憋屈地很。

赵光伟是没想到这个冬天那么漫长,那么的难挨,人心和冬风一样呼呼地穿墙而过,以前他哪里受过这么多闲言冷语?他再软的好脾气在这个冬天也硬起来了,生生磨出了棱角。

陈苹倒是无声无息,赵光伟问他话,他还是特别毕恭毕敬地叫他光伟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可赵光伟觉得陈苹那样子是在打自己的脸,他心知肚明他对人家做了什么,这样一来在陈苹面前脖子低地更低了,几乎都不像以前那个神采奕奕的赵光伟了,成了一个虚伪懦弱的男人。

赵光伟完全没想到他们还会做第三回那事。

那天晚上点着蜡烛,赵光伟就快要睡觉了,陈苹走了进来,赵光伟脸上很惊异,吃惊地看着陈苹。

陈苹脸上风平浪静,好像身经百战一样,他走进来自顾自低着头解衣领的扣子,问赵光伟,光伟哥,你今晚上要不要。

“要什么?”赵光伟瞳孔都抖了,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赵光伟想起来了,前几天村长家那个侄子王昌吉又来核桃地奚落他,两人吵起来了,差点动了家伙,王昌吉嘴里不干不净,说的都是脱裤上炕的下流事,那天赵光伟反应的异常强烈,像被戳了痛处一样脸红脖子粗,陈苹不经常出去,这闲话肯定是传了两三天才传到他耳朵里。

陈苹面无表情地解开了扣子,他自顾自躺在了炕上,衣裳全解开了,里头赤条条的,轻掩着,他大字地躺在炕上,两条腿叉开,说做吧。

这一下赵光伟可坐不住了,他火急火燎地把陈苹衣裳扣上,说你回那屋去,别来这屋里,你不用这样,我也不至于。

“你救了我,我报答你,应该的。”陈苹把脸侧过去,埋在枕头里,说。

赵光伟咽了咽喉咙,震惊地一动不动。陈苹握住他的手,屏住气牵它来到自己胸前,他抓着那只手在自己胸上捏了两下,轻轻的,隔着层布料冰凉凉,可是又软又嫩。他感受到男人地呼吸立刻就呆了,赵光伟劲一下上来,瞬间把灯吹吹灭了。

没人性就没人性吧!赵光伟干的特别猛,是那种汉子的猛,吭哧吭哧的,每一下都要顶到最里面去,黑夜里像个野兽一样低吼,四肢青筋都鼓起来,硬邦邦的,呼吸粗重隐没在寂静的黑夜。

陈苹像个船一样在大浪里起伏,他张开两条腿架着男人的腰,不管赵光伟干的多猛他都一声不吭,脑袋沉在枕头里,沉默地随着赵光伟的动作上上下下。

那天之后他们好像约好了一样,每一个星期来一回,基本就在赵光伟到县城卖完核桃后的当天晚上。陈苹都是遵循着他的意思,可是每次只能要一回,要是赵光伟做的狠了,又要翻他身上,陈苹就会躲了,胳膊伸出来匆忙挡他,嘴上说累了吧,睡觉吧,明天还要干活呢。

夜里总是黑着灯,赵光伟看不清陈苹的脸,也看不清陈苹那双大眼睛,他老是想看看陈苹会不会又哭了,可是每回手伸上去就被陈苹捉住了手臂,陈苹把手往下身带,一直到自己腰间,赵光伟就把手附上去,握紧了他的腰。

结束之后赵光伟瘫到一边粗喘,像个公牛一样,陈苹也卧在他身边,也在喘,细细地吸气,赵光伟也不懂自己了,陈苹每回被要完之后嗓子总是特别虚,特别的哑,可是像着魔一样,他特别期盼着陈苹能和他说句话,在黑夜里的那一声话无比的好听。

每回陈苹一说不行,赵光伟也不好意思折腾人家了,个中缘由自己清楚,原本也不是什么恩爱夫妻。赵光伟默许着放他回去。陈苹就爬起来点着灯,自顾自地系扣子,穿裤子,赵光伟愣愣看着他,有点想让他别走了,就在这屋睡下吧,可是他总说不出口,陈苹也总是一声不吭地自己回了西屋。

日子怎么会过成这样呢?日子怎么会这么如履薄冰呢?赵光伟心里沉甸甸的,好像压了一整座平良山,这样一来整个人都被压抑地瘦下去了,冬天好像被无限地拉长在一个又一个沉默的冬夜。

却没想到陈苹才是那个最先出事的人。

陈苹在一个下午终于是倒下去了,他彻底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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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陈苹倒下去的那天,落泉村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

有多大呢,雪片已经不是轻飘飘地往下坠了,更像是谁家剪破了棉袄,或者是棉花仓库被人翻过去对着大地一通乱撒,好厚的雪夹杂着风泄下来,呼呼的,霸蛮摧毁的力量。

风雪太大了,这样下去外面过冬砍好的柴火都要浸湿了,那好几天的功夫就白费了。

陈苹脚陷在雪里,一步一个厚厚的雪坑,他打算抱些柴火回来烧,入冬之后他没有新衣服,穿的都是赵光伟的旧棉衣,冻的直打哆嗦,牙关都在抖。

一直到走到柴火堆旁边,陈苹还是清醒的样子,就是身上累,他这几天膝盖疼,脑袋还沉,身子笨重。陈苹抱着一捆柴火往回走,不小心一跌,摔了一个大马趴,柴火撒了一地,他躺在地上,这一摔就没起来了。

陈苹的新伤旧伤在这个呼啸的冬夜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