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别人眼中，他这种尊重别人的情绪、保持边界感的行为十分得体且合理，但是陈墨雨却一直讨厌他这种温吞的善解人意，甚至有种明明是他惹出来的祸事，他看似大度地接纳了对方的不满，却又表现得那么事不关己。

算了，自己现在和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人家也没理由再顺着自己的脾气了。

陈墨雨安慰着自己，起身拿起水杯一饮而尽，手机又震了两下，依旧是苏辰发过来的消息：

【生理期就不要再喝冷水。还有，这两周我有事，也要请个假，我们两周后再见。】

陈墨雨看着手机上的字，瞄了眼握在手里的杯子，刚刚那杯凉水的冰冷还停留在唇齿间，她有种偷吃还被捉到的羞耻感。

厌烦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料想范围内，又想到他刚刚回复的那简明扼要的两个字，陈墨雨咬牙切齿，扼杀住自己想问他为什么要请假的冲动，也忿忿又不失礼数地回了个“好的”，然后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睡觉去了。

保持距离这么多年，她也不是学不会对他的事不上心。

周末难得，连续两个周末更是难得。陈墨雨在开年后就没享受过双休待遇，她按捺不住兴奋，把时间都花在了让自己快乐的事情上，比如睡懒觉和看电影。再加上尹顾她们就快过来了，她开始规划起带她们游玩的行程，甚至提前考察了一家 spa 馆，斥巨资体验了一次肌肤焕活的套餐。

所以两周后的周一，她回到办公室时显得容光焕发。

“哟，Ava，精神不错啊！”同事 Belly 看到她今天神采奕奕，忍不住夸她。

“那当然，客户请假两周，我这不就度过了两个愉快的周末。”陈墨雨笑眯眯地回答道，一屁股坐在工位上，从包里摸出早餐。

“好好啊，你这个客户给钱大方，又好说话，现在还给你放假。”Belly 想起自己周末还在被一个学生轰炸，她满眼的羡慕。

“放什么假啊，之后要找时间补的，我只是提前透支了我之后的休息日而已。”

咬了一口肉包子，又嘬了口牛奶，陈墨雨忽然觉得不大对劲：“咦？你怎么知道我客户好说话？”

“Yumi 不是在给他上听力和口语课吗？她跟我说的。”

说到这里，Yumi 刚好抬脚走进来：“你们在聊什么？”

Belly 立刻抓着她，要她证实自己说过的话：“Yumi，那个客户，苏什么来着？你说又帅又好说话，是不是真的？”

Yumi 放下包，点头如捣蒜：“当然了，跟他沟通什么都很轻松。我不是最近课多吗？每次他的网课都只能临时安排再通知他，他从来不发脾气，都尽量配合我。”

说到这里，Yumi 有些火大，把桌子敲得砰砰响：“看看人家，底子又好又自觉，安排的任务从来都不用催，长得还好看！最近工作室新接的那三人组，知道吧？一对比，简直了！一会工作忙做不了作业，一会觉得给他们排的课太少，反正学得不好都是我的错呗？连我这个授课老师都要受这种窝囊气，他们的助教估计更是觉得倒了八辈子霉了。”

Yumi 后面的一通抱怨，陈墨雨就没心思听了，因为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给苏辰上网课这件事上。

“Yumi，苏……苏先生的合同不是签的上门教学吗？你还给他上网课？”

“嗯？”正在喋喋不休输出自己怒火的 Yumi，有些讶异陈墨雨这个助教居然不知情，“是的，但是第一天我联系他的时候，他就明确表示，如果我不方便，可以不用上门，改成网上教学也行。天啊，这种好事那我还不赶紧答应？我记得 Jeff 和 Rebecca 也是和他沟通后，改成 1V1 网课了。你别跟老板说啊，老板给我们算钱的时候，还是按上门给钱的哈哈哈哈！”

陈墨雨看着笑得张狂的 Yumi 和一脸羡慕的 Belly，之前隐约觉得哪里不大对的地方终于得到了确认。

怪不得自己上门时从来没碰到过其他老师下课或者过来上课，怪不得没有其他老师来找自己要过苏辰小区的门禁卡，合着这半个月，就她一个人老老实实地往他家跑，而苏辰就看着她这样来回折腾，甚至还给她设置迟到奖金，刺激她继续上门。

他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墨雨猜不透苏辰的想法，脸上阴晴不定，考虑了半天后便抓起手机，翻出他的微信开始打字。

可打字打了一半，她忽然又找不到质问的理由。

他俩现在是仅仅是生意关系，从签订的合同条款来说，客户定的就是上门教学，人家同意谁可以用网课替代，那也是客户自己拿主意，自己一个服务人员，哪里有拿这种事去质问客户的道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屏幕上的字删删打打好几轮后，陈墨雨最终还是决定放弃。

往好处想，上门教学还有外快，上次他迟到不就给了自己一千块吗？陈墨雨尽力地安慰自己，然后悻悻地放下手机，郁闷地把早饭胡乱塞进肚子，开启一天新的工作。

除了苏辰这种特殊教学需求的工作外，助教的工作大部分时候都是网上盯着学生有没有做作业，提醒他们参加网课，以及回答他们日常的问题。忙起来的时候确实挺忙的，但是突然不用上门陪学，也不用替苏辰安排学习计划，单做这样正常的工作内容，她反而有些不习惯。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习惯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还是这段时间的共处一室又勾起了她的回忆，反正她每天都会特意去等苏辰发学习打卡的微信。只有他发了每日任务的完成情况，陈墨雨才会有种生活终于完整了的感觉。

要求学员每天给助教打卡的要求，真烦也真好。

看着苏辰的打卡消息时不时出现在一堆学员的微信里，她心里就会这么矛盾地想着。等她冷静下来后，又觉得自己这样真没出息，居然借着工作的名义和他保持联系。

陈墨雨这一周的状态，是时而辛勤工作时而摸鱼划水，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挨到了周五下班。

周末无价，其他同事为了自己精彩纷呈的夜生活，早早地就踩点跑了。陈墨雨没约会没对象，明天又是给两周都没上课的苏辰第一天复课，她索性留在公司，把要给苏辰做的针对性训练计划写完。

办公室的窗外高楼大厦众多，一幢幢楼宇灯火通明，漫射开的光线让整座城市的夜色都淡了几分，也躁动了几分。每一户办公室里，人影来回闪动着，看来也有不少的牛马正和陈墨雨一样，在这个本应放纵的夜晚，无处可去。

正伏案敲着键盘，手机传来消息。Cathy 在公司群里发消息问大家下班没，邀请大家到沿江路一家新开的餐吧喝酒吃饭，说是不准备在花城摆酒席了，今晚就当请大家喝喜酒。

其他同事很快就响应起来，有的人问能不能带家属，有的人说上完课就赶过去，连之前和她抢客户抢得你死我活的 Jasper 都说马上到。

陈墨雨想着明天要上课，正打算说不去，苏辰的微信头像就这么赫然出现在她的手机顶部。

这个点他发消息过来，一般都是打卡。

往常来说，苏辰发当天已完成的任务内容，陈墨雨回一句“收到”，再给个大拇指的表情包，两人就这么简单地结束对话。

陈墨雨以为今天也会一样，就随手划开他的微信，余光瞄了一眼打卡内容，游刃有余地点了个“赞”，还心血来潮地发了句【再接再厉，明天见哦~】。

刚切出去聊天界面，准备和 Cathy 私聊几句，苏辰的微信又发了过来：

【对不起，我工作还没忙完，我还得再请一周的假】

看到这句话，陈墨雨放在屏幕上的手指突然僵住，浑身的力气一下就被抽尽了，对话里那句【再接再厉，明天见哦~】瞬间变得刺眼，像是对她的无声嘲讽。

36.珍惜当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苏辰请假有这么大反应，但她记得，同样的失望失落，上次体验，还是在自己和苏辰同居时。

那次是因为他们约好了要去吃她馋了很久的烤肉店，陈墨雨特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饿着肚子等了苏辰两个小时，结果他却?说导师临时要请全组吃饭，所以今晚不能陪她吃东西了。

于是，她气得一整晚都没和苏辰说话，害得他一直赔罪也没用，最后只能把她按在床上，用体力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才让她原谅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