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 / 1)

这昏沉深黑的屋子,阳光透不过,冰窟一样冷,死人般的寒气,森然凛冽。

村里的男人从他怀里夺走了那张相片,人群中一直沉默,站在边缘的一个男人突然走上前将它端端正正的摆好――是王贵平。黑白遗像,那照片里的赵光伟还熠熠生辉,满眼都是笑意。

那座山,那记棍子,那天山上发生的一切……

王贵平突然全身打了个哆嗦,快速后退了几步,一股惧怕与寒意从心底滋生。

他猛地回头指向陈苹"这婊子克死的他男人!先让他拜!"

仿佛得了指令,屋子里的男人铁律的,像一种军队,迈着审判的步子,一致地把陈苹押向那张照片面前。

“不...不要......不要...”陈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声嘶力竭地挣动:“我求求你们......”那挣扎很快变成哭喊:“我求求你们...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他们押着他的胳膊,箍住他的头颅,逼他看向堂上那张黑白肃然的相片。

陈苹浑身发抖,不可置信地盯着相片上的脸,熟悉的,依赖的,梦里的那张脸。

他突然像濒死的牲口暴起咬向旁边押着他的人的虎口。

“草!疼死我了!”那男人一声惊叫,被咬出血的脸顺势扇向他的脸。

陈苹身子沉重地滚落在地上,吊着一口气意识迷糊地看向那张相片,他们要杀他,他们杀了赵光伟就想再杀了他,他们一定是想霸占这个家。

“让他先拜!这臭婊子今天必须磕头!良心被狗吃的东西!”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在沸腾的屋子里掷下一方惊雷,陈苹身后立刻扑上一群人,陈苹拼命仰着脖子,他不能拜,他不要拜!赵光伟没有死!

两个男人咬牙切齿地押住他的胳膊,一个壮的像牛一样的汉子像抓牲口一样擒住他的脖子,咬牙,狠力向下压去!

砰!

......

堂前的穿堂风经过,恍惚中好像带着从前。

“你这个真字不对,里面是三条横,你怎么只写了两条?”

“流的是血,血脏什么?”

“我知道你肯定在等我,你把门前的雪都清了。”

......

额头猛地磕在冰冷的石砖上,瞬间血肿,皮肉下的血鼓的仿佛要炸开,陈苹鼻青脸肿地看着遗像里的男人脸。

那个臭恶的鸡窝,他是在那第一次见到他的。

他们说赵光伟是被他克死的,是他克死的,他最爱的,最想永远在一起的人,是被他害死的。

他的爹、娘都死了,他的丈夫也是被他害死的。

陈苹整个人似乎已经死了,僵了,遗像前的磕头,承认那人身死,而他自己,魂飞魄散,再不登地。

神鬼布施,黄泉奈何。

赵光伟不应该在这,他该活生生站在灶台前,屋子里那挂肉,他答应做给他吃,他们亲吻对方,都许愿过天长地久,那片核桃林,那时的雪,他抱着冻僵的他,整整一夜到天亮。

再过几天就过年了,又是他们的一年。

遗像屹立不动,香火燃着红星,丝缕烟气蜿蜒上升,白烟遮住视线。

照片里的人还是笑着看着他。

整整三下,一下也不能少,陈苹的身子像烧萎的浮萍,在半空中飘了几下,然后颓然的,重重摔在地上。

断气似地晕了过去。

门前的雪,他每一日都清,没有一日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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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连助力光伟哥平安回归――――

第三十八章

大年初一,本应该是喜庆的时候,医院里却很安静,因了这场雪灾,没人的心中不沉重。绿色和白色刷漆的墙面,泛着一股子消毒水味。白大褂的医生直视前方走着,后面跟了一个木讷的带着厚眼镜的男人。

医生冲他扬扬下巴,示意是就在这了,他们停在一间大病房前,六人间,最左边床位的男人正在倒热水,白汽在搪瓷杯里上升一股飘气,半空中又被男人额头上的白绷带尽数吸收。

秀红的男人扶了下眼镜,跟医生低低交谈着:“都好了吧……他都想起来了吧……”

“这批灾区受伤的都由政府承担医费……”

“你们大夫过年也……”

赵光伟听见了门口的交谈声,他立马站直身子,上半身不稳地在空中晃了晃,大高个子摇摇欲坠,连忙扶上窗框边。

“麻烦你们了,真的麻烦你们了。”

他拖动伤残的右腿,一晃一晃地向秀红的丈夫走来。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恳切地盯着门前两个人,话说的情真意切,周身却透露着深深的疲惫与颓废。

赵光伟往日的神气与刚正早已不在,这些日子的磋磨使他眉心添了一道重重的深印,眼眶骨发青,下巴胡子拉碴,头发也杂乱。

“来,哥,慢点。”

秀红的男人,那个散发着书生气的腼腆男人连忙走过来,咬牙扶住他的一只胳膊,其实赵光伟的右腿已经好了很多,从山上滚下来,大腿拦截阻撞在巨石上。

有厚雪的缓冲,这条腿,只有伤,没有残废,没有下半辈子瘫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