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微凉，触上皮肤的时候着意捏了一下，燕回时微微打了一个寒颤，退后了一步，回想起昨晚方勇确实在他耳根处流连许久，脸色唰的一下红了。

自从他开始上班，知道他不喜欢，方勇就很少在衣服遮不住的地方留下印迹了。他定了定神，脑中一瞬间已经转过几道思绪，再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隐忍的委屈，“向局长真的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小员工罢了。”

向归鸿眯了眯眼睛，“那么方总，是一个好老板吗？”

“答案会影响您的决定吗？”

“不会。”

燕回时低下头轻轻一笑，“他很好。”

向归鸿盯着他，褐色的眼中像是蒙了一层雾，让人看不清情绪，过了半晌才说道，“燕先生，你可真有意思……”

“向局长，真抱歉，刚才这个电话有些急。”方勇急匆匆地走了回来，打破了两个人之间尴尬的气氛，燕回时松了口气，不易察觉的退后了半步，站到了方勇身后。后颈泛起一阵冷汗，他不知道向归鸿是单纯的利用自己在探方勇的底，还是对自己真的别有用心，但无论如何，刚才这一步，走的还是冒失了些。他的确不想让方勇成功拿下这个项目，可不该让向归鸿看出来，仅仅刚才那一场短暂的交锋，他就能看出来对方是一个真正的老手，自己和方勇都不过是他盘上的棋，此时还远不到他反客为主的地步。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愈发的低调，除非向归鸿问起，便再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过话。走到展厅尾端，方勇让人拿来了画展的目录，翻到几页，都是刚才向归鸿驻足时间较长的画，可还没有等他开口，对方却拿过了目录，翻到了另一页。

“这幅画，不知道卖不卖？”

方勇凑过去看了一眼，微微一愣，这是刚才那副紫瑾，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副……您不是觉得画的一般？”

向归鸿越过他的肩膀，看向燕回时挑了挑眉，“我只是很好奇，燕先生说的那个笔法，要是我把这幅画买下来，他有没有办法妙手回春。”

方勇脸色微微一沉，但是转瞬即逝，很快笑了起来，“回时是会画一点，但，别人的东西，直接拿过来用还是有点困难吧，倒不如选一个真正有缘的，完全属于自己的，岂不是更好？”

两个人对视了一瞬，向归鸿的唇角斜抿了抿，“缘分天注定啊，选不来，走吧，再看看。”

从艺术馆出来后，方勇借口要燕回时回公司修改投标设计，让他先行离开。其实哪里需要他去修改设计稿呢？这种事情自然有下面的团队去操心，这个道理，只怕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向归鸿玩味地看着他恭顺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目光却在他消失的门边驻足良久，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方勇一脸牙都快要咬碎了的表情。

离开了艺术馆，燕回时当然不可能真的回公司，他让赵子把他在公司附近的路口放了下来，等人离开后，沿着路边慢慢的走了起来。九月初的海城还残留着一丝炎夏的余热，傍晚的蝉鸣声格外聒噪，燕回时走了一会，便觉得心浮气躁，他伸手进裤子的口袋想拿张纸巾，却摸到了一张硬硬的卡片。

“梁铮，海城工安局梅岭分局。” 他盯着那张卡片良久，突然转过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

“咦，你不是那谁……徐队的朋友吗！”

“你好，朱立。”

“哇塞，你记忆力真好！你来找徐队吗？那可不巧了，徐队去总局了，明儿都不一定能回来，咱局里出了事……” 朱立还是个刚从警校毕业没两年的学员，话多起来口无遮拦，只是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多嘴，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燕回时看出对方的窘迫，摇了摇头，“我不是来找徐队的，我来找梁警官，我捡到了他的工卡。”

“哈，原来在你那呢！他那天揪着我帮他找了半天，走走走，我带你去见他，你今天来得巧了，正好赶上我们梁哥大喜！”

“……大喜？”

“对啊！我们梁哥申报了个人三等功，批下来啦！”

“……” 这算什么大喜！我还以为……燕回时心里猛地一跳，脚步迟滞了一瞬，我还以为什么……他结婚了吗？可那又关我什么事？

为什么刚才心里会空了一拍？

还未等他理清心中的错乱，耳边已经响起了一片喧哗声，不断地有人笑闹着，叫嚷着梁铮的名字，燕回时抬起头，那个高高的身影被人围在屋子的正中间，笑得自信却不张狂，仿佛一株挺拔的树，意气风发。

隔着人群，他们的目光交汇，梁铮微微瞪大眼睛，笑容停滞了一瞬，但很快再次笑起来，穿过人群，向他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来把这个还给你，上次你拉在医院了。”

“啊，原来在你这，怪不得我哪儿都翻不到，还以为忘在哪个现场了呢！”

“恭喜你呀，”燕回时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刚才听朱立说了，是个很厉害的奖吧？”

听他这样说，梁铮刚刚还神采飞扬的脸色突然有些腼腆了起来，“没……也不算什么。”

“什么不算什么！个人欸！三等功呢，整个海城一年也批不下来几个啊！”一旁的朱立打断了他，眉飞色舞的嚷道，“你是不知道我梁哥这个三等功拿的多不容易，那群混子不但有枪，还有土制炸弹，也就是他身手敏捷，只受了点伤，换个人早躺医院里去了！”

“吃你的串儿去！”

“你受伤了？”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梁铮愣了一下，不顾朱立呜呜的抗议，又往对方嘴里塞了一串牛心，一边摇摇头，“就是点小伤，早好了！”

燕回时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梁铮被他看的心里发虚，只好撩起衣袖，露出里面缠绕的纱布来，“被弹片擦到了一点，运气好，犯人自己做的炸弹威力小，就伤了点皮肉而已。”

燕回时这才点了点头，柔润淡红的唇扬了一下，笑意浅淡，可落在梁铮的眼里，却足足看愣了好几秒。那个人笑起来，真的太好看了，却偏偏又很少笑，那一瞬间，周围人群皆沦为背景，只有那一个人的面目是清晰的，他仿佛能在那双漆黑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失神。

“吃……吃点烧烤吧，我请客！” 他回过神来，掩饰的舔了舔唇，一边的人起哄道，“梁哥，就请我们吃个烧烤也太不够意思了！”

“就是就是，人隔壁何队说了，还有奖金呢！”

“好了你们几个屁毛孩子，天天敲小梁竹杠，个人奖才几个钱啊，给人留点老婆本吧，眼瞅着过了年也奔着30去的人了！”

“瞿姐，没事，请顿饭应该的，平时我也没少吃你们的啊。”

“耶！梁哥大气！”

“爽快啊梁哥！”

几个年轻警察欢呼起来，朱立扒拉着备忘录就开始找时间，“梁哥梁哥，就这周六晚上怎么样？欸，你也一起来嘛，我看你和梁哥也挺熟的！”

燕回时猝不及防的被朱立拍了一下，抬起头正撞上梁铮也看过来，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朱立又用手肘捣了捣他，坏笑着眨了眨眼，“你还没和我们梁哥喝过酒吧，他喝醉了有个习惯，会唱美声，人送外号梅岭帕瓦罗蒂，可不能错过啊，哈哈哈哈！”

“朱立我看你是皮痒了！”

“瞿姐救我，梁哥要杀人灭口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