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铮愣了愣，见他笑得坦然，摇了摇头，“没听过一句话么，伤疤是男人的功勋，怕什么，你这病……还是得重视。”

燕回时没有接话，只是歪了歪头，抬手指向他的眼眉上方，“你脸上那疤，也是功勋么？”

梁铮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下，窘迫道，“不是……小时候打架弄出来的。”

“打架？” 燕回时挑了挑眉，“我还以为梁警官从小就是遵守规则的好孩子呢。”

“这个……不是因为调皮才打架的。”

“嗯，是，一定是为了维护正义与和平。”燕回时随口调笑道，眉眼间闪过一丝难得的放松，梁铮撇了他一眼，脑海中快速闪过一帧画面，这样的笑容……看起来有一丝莫名的熟悉，可想要细想，却又无迹可寻。听到对方的调侃，他忍不住辩解道，“真的！……当时是院子里的孩子一起欺负另一个小男孩，你可能想象不出小孩子的天性有时候会有多恶劣，我就记得那个小男孩当时被一群人围着骂的极难听，稍微反抗一下就被拳打脚踢，那我看到怎么可能不帮嘛，喏，帮完就成这样了！”

燕回时心里一跳，抬眼仔细看了看梁铮眼眉上的疤痕，宽约两厘米，尖头略深，呈现出一个三角形的豁口，颜色已经很淡了，“这是拿东西砸出来的伤口吧？”

“嗯，石头砸的，当时我救的那个小孩也挺勇敢，冲上去推了对方一下，让那人失了准头，要不然我这只眼睛可能就废了。”

“那些……坏孩子，骂了什么，你还记得么？” 燕回时脑中哄了一声，像是有人往他头顶钉了一枚尖刺，半边身体发麻，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只是尾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说起来，我还真记得，因为当时我不懂那个词什么意思，回家还特地问过我妈。”梁铮沉浸在回忆里，没有注意到燕回时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他们骂那个孩子是……贪污犯的儿子。”

TBC

第四十八章 冰川

急诊室的病房里很是喧闹，人来人往，呻吟声，唉叹声，络绎不绝，燕回时坐在床边，却像是什么也听不到，围成一圈的帘子将这里隔出来一个封闭的小空间，只有心跳声在胸腔里撞击出剧烈的回响。

竟然是他……梁铮，竟然就是他记忆深处那个孩子。

他瞥了一眼桌边放着的药，还有一张证件落在一边，他拿了过来，是梁铮的刑警证。刚刚他借口自己喉咙苦，梁铮急着出门去给他买奶茶，想必是走的急，和刚开的药一起拉下了。

【“我是警察，海城工安局梅岭分局，刑警支队的。”

“警察……不用穿制服吗？”

“刑警不需要穿制服，这是我的证件。”

“你有什么事？”

“不用摸一下钢印吗，不怕证件是假的？”】

燕回时用手轻轻抚上那一圈钢印，低下头，轻轻笑了起来，露出细白的牙齿，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回时！”

脸上的笑容一凝，燕回时抬起头，刚刚来得及把证件藏进衣服里，方勇已经一把掀开了帘子，冲了进来，“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赵子说找不到你，我查了定位才发现你在医院里！”

“我没事，有点中暑而已。”燕回时抿了抿嘴，不能让方勇知道他的病情，至少不能在现在，他好不容易开始参与公司的核心，若是此时方勇硬逼着他去手术，那岂不是前功尽弃。“刚才睡着了，正好你来了，走吧，我想回家了，这床躺着不舒服。”

“好好好，你慢点。”

白色奔驰驶离医院时，梁铮拎了一杯奶茶匆匆忙忙的进了门，燕回时瞥到他的侧影，不动声色地转过了头，正撞上方勇关切的眼神，他笑了笑，不经意似地抬起了手，拉起了窗边的挡板。

***

“这是干什么？” 燕回时看着门口的货车上来来回回往下搬东西的工人，疑惑的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雨点抱了起来。

“买了几幅画，来，你帮我挑一幅，送人。”方勇指挥着人将画一字排开，这些画的风格不一，燕回时皱了皱眉，从画面来看……水平都很一般。

“我有一条大鱼要钓，”工人们离去后，方勇看向他挤了挤眼，“这段时间有传闻，舟鸣岛要开发了。但这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有风声，内陆有意向放开水上博彩业。”

燕回时眼角一跳，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前两天和刘小虹的对话瞬间在脑内回响。

【“小时，姚秋林刚刚告诉我蔡骏要做一笔大生意，听他的口风好像是和赌博有关？”

“我不是让你别去打听蔡骏的事情了吗？”

“哎呀，你放心，我有数的，你自己长个心眼，我看姚秋林的意思，这一笔他若是做成了，往后几年都不用愁！”】

“博彩业？那不是违法的么？”

“法不法的，都是人定的，博彩是暴利，下面有的赚，上面也有的收嘛，谁会跟钱过不去。何况水域，本来就是一片灰色地带，自然不能和莫考岛一样打着公开的旗号，但一旦上面松口，操作起来余地可就多了！关键是得先拿到这个岛的开发权！”

“这事，你和齐爷商量过了？”

“宝贝儿，你觉得我是从哪儿得到这个消息的呢？”

燕回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是……蔡骏对舟鸣岛也有意向，也就是说齐爷将这个消息同时放给了他们两个人？为什么？他明知方勇和蔡骏不睦。燕回时脑中转了一瞬，渐渐回过味来，齐鸣老了，他需要一个听话的接班人，然而蔡骏所代表的老派势力强健，而方勇又在日益壮大，所以，希望两虎相争的人……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齐鸣让手下的人互相竞争，互相压制，但谁也无法完全出头，而最终无论是谁得到这一块肥肉，他依然是稳坐帐中，获益最多的那一个。燕回时抿了抿嘴，这老头，当真是精明了一辈子。

“所以这些画，是要送给谁？” 他瞥了一眼墙边摆了一排的油画。

“向归鸿，水域开发局的局长。” 方勇看向他挑了挑眉，显然是并不打算解释更多，然而这个职位就可以说明一切了，燕回时了然于心，点了点头，“他喜欢油画？”

“嗯，打听到的，特别喜欢收藏，而且他喜欢挖掘一些不出名，但有特色的画家的画，所以我就让人搜罗了几幅过来，怎么样，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我信任你的眼光。”

燕回时仔细走了一圈，半晌后才摇了摇头，“油画，不是画面的色彩越丰富，图案越复杂就越好的，他若真是玩收藏，你这几幅，应该入不了他的眼。”

“啊？早知道让你去选了，老李真是不靠谱！”

“不怪李经理，你们对他不熟，贸然送画未必投其所好。”燕回时低头想了想，“下个月三号，杭美和法国国立高美会在海城联合举办一场画展，我听余宛说，会展出大量近年来在国际上小露头角的新锐画家的作品，向归鸿喜欢新派画家，倒不如你包个场，请他去看画展。”

“然后，等他看上了哪一幅，再买下来送给他？”方勇想明白后拍了拍手，笑了起来，“好主意啊 ，宝贝儿，你真聪明！下周四我约了他见面，在那之前，我会搞定画展的事情，对了，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万一他对这画展有什么疑问，还有谁能有你懂得多？”

方勇对这次舟鸣岛的项目极其重视，手下几个公司除了正在进行的核心方案，其余人手都调派到了这个项目上。而刘小虹那边传来的消息看，蔡骏同样卯足了尽头，连姚秋林最近都没有时间来找她了。

画展的包场邀请函赶在周四的前一天拿到了手，可当燕回时到达水域开发局的时候，方勇那边却出了岔子，高架上出了车祸，堵的水泄不通。“幸好我没让你跟着我回裕达大厦，你先进去，万一到了时间我还没到，陪他聊聊，帮我拖延点时间。”